冬仁一直等到夜深,鄧子同張公公交班,他本想想個法子,支開那老實的小太監。
可不料還沒到子時,他自個便溜了。
也是個不本分的,不知同哪個女婢私會去。
冬仁隻掃了那早已沒有身影宮門,悄悄推門進殿。
床榻上,謝懷正安睡着,錦繡金線織成的被衾搭在他身上,隻露出一個腦袋。
一雙眸子緊緊閉着,遠沒有醒着時鬧騰。
冬仁伸手拉了拉他的被衾,心中下定決定,沒在猶豫,徑直将被褥往上拉,欲死死蒙住他的腦袋,窒息而去。
下一瞬,一雙手抓住他,冬仁心頭一跳,巨大的恐慌蔓延開來。
他哆嗦着,任由手中的被褥被掀開,謝懷睜眼看他,眸中一片冷意。
“狗奴才,好大的膽子。”
冬仁喃喃道:“陛下…….”
怎會……
謝懷一把将他踹了出去,慢條斯理地起身,“原來我身邊竟養了一條吃裡扒外的狗。”
他冷眼盯着冬仁,陰鹫森冷,“你是誰派來的人?讓我猜猜。”
“夏昀崧的?林全釋的?”
冬仁哆哆嗦嗦地爬了回來,心中涼意蔓延,如墜冰窟。
今日,他再無後退之路。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他嘴上顫着,隻爬到謝懷腳邊,不住求饒。
謝懷冷哼,“鄙賤的東西——”
一聲悶響,利器入肉,喑紅的血色從明黃的裡衣中蔓延。
謝懷難以置信地看着冬仁,張了張口。
冬仁二次用力,刀刃朝内,一擊斃命。
謝懷倒在床榻之上,雙目大張,面露驚恐,了無生息。
冬仁從地上爬了起來,白日裡被鞭笞的傷口還泛着疼。
此刻,他無比冷靜,撫平陛下的雙眸,快速将陛下擡上床,又替他攆好被褥。
臨走前,他站在床前垂眸,如往常般輕聲道:“陛下好夢。”
他繞去大殿,将那封退位诏書蓋上玉玺,擱在書冊之中,這才安心離去。
前腳走出院門,後腳便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是張公公,不知從哪繞回來了。
臉上帶着些後怕和慌張。
冬仁站在角落裡靜悄悄地打量他,他還未曾察覺殿内的異常,隻站在門口發愣。
不知曉去哪兒享了豔福回來。
臨死前倒也快活了一場。
冬仁将身上染上血滴的衣裳換了下來,同那把刀一并藏去張公公的住處。
待一切事了,他安心躲回寝處。
夜深人靜,藏在被褥中的手卻不住的顫,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捋順思路。
陛下如今被人行刺,生前自感不堪國事重任,傳位于益王謝徵。
隻诏令還未來得及傳下,便被奸人所害。
不可不可,冬仁捂住腦袋,謝懷又不糊塗,怎會傳位于一個兩歲的稚子?
他怎麼想也想不通,林全釋給他下了一個難題。
冬仁就這麼睜着眼,想了一晚上,一直到謝懷寝殿處傳來張公公和一衆宮女的驚叫。
他閉眸,一整夜未睡卻格外的精神,腦袋有些發脹,此時也隻能裝作不知,待人來将他晃醒。
是鄧公公。
他神色驚惶,匆匆道:“幹爹,陛下…….陛下他遇害了!”
冬仁故作震驚,掙紮着從床上爬了起來,殿門外,太醫和侍衛将大殿圍滿。
于林躍不在,副統領帶領着人一個一個質詢。
大殿門緊緊閉着,冬仁瞧見了太後娘娘身邊的宮女。
他同鄧公公跪在宮門口,張公公昨夜值守,早已被帶走看管。
冬仁作為陛下身邊的親信,不過一會兒也被帶走問話。
臨走前,他瞧見推門而出的太後娘娘。
她的臉上滿是灰寂,如同被人抽走了魂兒一般。
被壓去刑司的路上,他同匆匆進宮的林全釋擦肩而過。
林全釋默默掃了他一眼,眼中全是疏離陌生。
瞧得冬仁渾身發涼。
刑司裡,張公公被訓得渾身上下都是血,話都說不利索。
冬仁别過眼,隻交代自己一夜都在屋中養傷,不曾出門。
許是他在宮中有些地位,未曾受到苛待,隻被關着,等太後娘娘同一衆大臣發落。
可冬仁腦海裡全是方才林全釋瞧他的那道眼神,慢慢後怕。
他會救他的吧?他手中可還有林全釋的把柄,他要是全部交代,林全釋定然也讨不到什麼好!
殿内,夏平南冷眼垂視着謝懷的屍首,屍身早已發涼發硬,胸口染紅一片,粘膩的布片同血肉粘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