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懷岸自覺站在門口,手中提着的物件悉由主子自個提着。
柳絮沒準備随他進去,卻被夏昀崧反手牽住,他回頭瞧了她一眼,笑了笑,帶着她往前走。
看起來神秘十足的書房,一進門卻樸實無華,一道白色身影端坐在長桌前,手上讀着一封密函。
見有人進來,他擡頭瞧了一眼,目光掃向柳絮時,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笑,“昀崧?來了便快些過來。”
“北面傳回的密函,長樂王倒是會挑時機,先給個甜棗,又狠狠打了那些人一巴掌。”
夏昀崧将提進來的點心擱在一旁,順着他的手接過密函,不禁皺眉。
謝宏青的動作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隻怕早就有所計謀。
如今江南那一塊是他舊部,河間、渤海一帶重回他手心,形勢對禹王殿下十分不利,有些棘手。
謝長明未曾同柳絮招呼,隻拿起夏昀崧提來的點心,笑道:“早就聞到香味了,就你心細,還記得我曾經常愛用的那些點心。”
夏昀崧回眸瞧了一眼柳絮,主動引薦道:“殿下,這是我夫人,柳絮。”
“——如今在長樂王麾下任柳校尉。”
謝長明眉目微攏,可眼眸深處戒備卻悄然褪去,他仔細瞧了瞧她,嘴上念念有詞,“大名鼎鼎的柳校尉,兩月前領人殺盡河間城歹人的那位柳典軍。”
他目光揶揄,“昀崧,我倒不知你同柳校尉還有這層情緣。”
夏昀崧低了低頭,似乎不想讓他瞧出臉上的郝意,隻道:“殿下說笑。她聽聞我的處境,隻身南下入城,在侍衛面前救下了我。”
如何救夏昀崧一事,謝長明的手底下環環參與,自然知曉突然冒出個女俠救夏昀崧于危難之際的事情。
隻是沿着這條線索查,謝長明這才得知這位女俠的真正身份,竟然是兩月前才在河間城揚名的柳典軍。
這幾日夏昀崧同她同吃同住,亦有人同謝長明禀告。
若是夏昀崧選擇瞞到底,謝長明心中倒還生出刺。
他如今大方将她引薦,顯然心中無愧,也知曉他不會對柳絮動手。
聽聞夏昀崧将事由經過簡要解釋一遍,即便他早已從暗衛口中得知,此時也不免為柳絮的大膽而側目。
謝長明仔細瞧了柳絮一眼。
柳絮拱手低頭道:“禹王殿下,有禮。”
謝長明笑道:“你倒是膽子大,夏昀崧了解我便罷了,你就不怕他引你來,是為了獻上敵方小将的頭顱邀功?”
柳絮眨了眨眼,偷偷瞥向夏昀崧,此時他也正看她,兩人在謝長明面前對視,“一日夫妻百日恩,夏昀崧應當沒有這麼絕情吧?”
“若是他真這麼做,王爺隻怕也要對他防上加防。”
謝長明聞言,情不自禁看了夏昀崧一眼,他亦是無奈地看着他,似乎早已習慣柳絮直言不諱,語出驚人。
“昀崧,當初你爹給你娶妃,你死活不願,甚至離家出走,原是為了碰上此等有意思的女子。”
謝長明大笑,連桌上的信函都顧不及看了,隻打趣夏昀崧道:“你這人向來高傲,自恃不凡,清高得很,如今隻怕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柳絮聽他這麼一說,反而納悶地看向夏昀崧,高傲?自恃不凡?清高?
這是夏昀崧?
夏昀崧第一次不顧及身份,隻想堵了他的嘴,讓他别再說了。
謝長明卻越說越上瘾,滔滔不絕,“柳校尉,你同他相識得晚,他隻怕瞞着你不少囧事。”
“當初在上京城,他赫赫有名,誰不知道甯遠王家的小世子玉樹臨風,才識不凡。”
“可隻有我們這群從小厮混到大的人才知曉他的秉性。”
“他這人,仗着才識,又挑剔,又清高。做官,非宰相不做。娶妻,非真心不娶。”
“你問他看上了誰,他隻道:整個上京,無一女子能入他的眼。”
說及這兒,謝長明語聲漸小,柳絮卻聽得起興,見他不接着往下說,主動追問道:“然後呢?”
謝長明瞧了夏昀崧一眼。
然後,甯遠王親自逼婚,要他同世家聯姻,那戶人家家世顯赫,名下田财無數,養出來的後代個個目中無人,貪吝自私。
夏昀崧生來高傲,自是容忍不能,同父親争論不能,索性隻身離去,不要這世子之位。
誰知他一走便是兩年,兩年後歸來,夏氏嫡系一脈盡數被斬,先帝薨逝,他臨危受命繼任甯遠王之位,以外戚身份掌國政大權,代宰相之職。
曾經那個驕傲的天才終于當上了宰相,可背後的代價是親人盡絕,鮮血累累,罵名無數。
夏昀崧主動攬過柳絮,笑道,“後來我父親逼婚,我當時年幼高傲,主動離家,在外面受盡坎坷,又被你撿了回去。”
這一來二往,謝長明自是知道柳絮在夏昀崧心中的地位,隻笑道:“原先聽聞柳校尉骁勇,我内人偶然得知,更是欽佩不已。”
“如今柳校尉活生生站在面前,還同昀崧心意相知,隻怕我那夫人知道,更是高興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