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喚她過來,她長居深院久了,日子枯悶,柳校尉可得好好同她說說外面那些有趣的事兒。”
柳絮明白他們有些話要私下聊,她雖同夏昀崧關系緊密,但終究是長樂王的人。
謝長明能容得下她,還繼續信任夏昀崧,這心胸已是非比尋常。
她笑道:“從軍路上遇到不少趣事,若是禹王妃感興趣,我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倒不如我主動去尋她?”
謝長明眼眸微斂,欣然命人帶她去尋禹王妃。
待書房隻剩下謝長明和夏昀崧時,謝長明面色才收斂起來,細細打量夏昀崧,關切道:“獄中可曾受苦?”
夏昀崧搖頭,隻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将計就計,誘林全釋迫不及待動手?”
謝長明垂眸,目光看向窗外,“他倒是比我們心狠,動手果決狠辣。”
他原以為他會挾謝懷而掌權,看來謝懷不受他擺控,他索性另立新主。
兩歲的稚子總比十四歲的瘋子好掌控。
謝長明看向夏昀崧,“謝懷的死,節哀。”
他同夏昀崧幼時便是同窗,自幼關系便好,十五歲後,他被封禹王,賜封地巴川。
本以為此生沒機會回京,可先帝荒/淫,他心中自有不平野心,一直暗中謀劃,整治巴川貪吏,募糧聚财。
當年陛下驟然薨逝,他本想就此舉兵,夏昀崧一封信千裡加急送到巴川,兩人便就此開始密謀。
夏昀崧搖了搖頭,心中釋懷,“他自已選的路,不由得别人。”
謝長明坐回座椅,擡眸看着站在書桌前的夏昀崧,外頭陰雨綿綿,屋内暗得很,隻窗口透過亮光,照亮夏昀崧那張精緻玉臉。
夏氏兒女的容貌冠絕京城,若非夏氏長女入宮為妃,隻怕上門提親的人都會踏破甯遠王府的門檻。
他曾經在宮中遠遠瞧見過夏氏女的模樣,同夏昀崧眉眼極為相似。
隻夏氏女的唇豐而滿,下颚圓潤精巧,一雙嬌眼掃過來,無端讓人心生蕩漾。
而夏昀崧唇薄,唇色又淺,下颚更鋒利精緻,同他眉眼搭配起來,如天邊的雪山青松,精冷蒼翠。
謝懷的眉眼便繼承了她母親的精巧,同夏昀崧也極為相似。
可同為謝氏血脈,他同謝長明卻沒有絲毫相像。
用更為大逆不道的話說,謝長明都比謝懷更像先帝的嫡生子嗣。
謝長明忽地想起宗室中傳了好久的宮中秘聞。
先帝自幼傷了精氣,身體有損,子嗣稀薄,幾近絕後。
可這終究是宮中秘聞,誰也做不得真,誰也沒膽子敢硬着腦袋上去求證。
且陛下身側女子向來沒有斷過,宮中後妃亦有好消息傳出。
他隻當作戲談,同夏昀崧随口提了一句。
可夏昀崧卻怔愣,思緒一瞬間似驚雷一般炸開。
他腦海裡全是于林躍同謝懷的臉,心中隻驚愕于夏平南的大膽。
已有猜疑之事,再加之那某些若有似無的佐證,由不得他不懷疑。
他隻勉強讓自己的心思放在其他事情身上,詢問道:“林全釋私底下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殿下可命人整理好?”
此乃大事,謝長明自然看重,“已經備下數份,一份交由工部尚書,其餘幾份也送于朝中那些觀望的大臣。”
林全釋弑君奪權,暗地裡縱容後嗣貪贓枉法,以卑劣手段強占田産商鋪,以金銀威逼利誘朝臣。
隻這些,都夠他在世人面前喝上一壺。
至于幫他的那些個黨羽,謝長明垂眸,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手底下的兵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隻是他不願用這樣下下策的手段,誰也不希望自己奪來的是個千瘡百孔的江山。
再者,四周那些勢力還在觀望,北方長樂王已成氣候,他不得不防。
不過,隻要能将上京局勢安定下來,剩下的再一個一個收拾也不遲。
後院,柳絮被人領着推開一扇窄門,相比前院,這裡更加僻靜,更加安甯。
她隻身站在屋檐下,隻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滴落在屋瓦上,滴滴答答,密密麻麻。
側面的窗戶被撐起,窗前坐着一位穿着鵝黃綢緞的女子,随意梳着發髻,斜撐着臉,百無聊賴地看着院中那壇盛滿雨水的水缸,雨絲落在水面上,濺起細密的水珠。
瞧久了,别有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