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輕笑,“當初幫夏昀崧出面壓林全釋威風,徹底被他盯上,他轉頭找上谷頌,想和他合作,哪成想被谷頌擺了一道。”
“他自是心中不甘,笃定谷頌心野張狂,暗地裡命人将他坑進溝裡,害得谷蒼文老将軍一把年紀還要出來給自家孫子擦屁股。”
“雙方的合作就如同那繃緊的棉線,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斷了。”
謝長明颔首,徐徐飲茶,“若他不這麼做,我們又豈能斬草除根。”
“神威軍在谷家手上,又紮根北帳,勢必會成為我們的阻礙。”
“可如今它即已站隊林家,那便不在是帝王利刃,我們屆時清算起來,輕而易舉。”
“命你提前調出來的人全部出來了?”
“殿下放心,都藏匿在城中,随時聽候您差遣。”
“不及,還有一位重要人物仍在路上。”
秋風日漸凄涼,夏昀崧坐在院中靜靜等待消息,柳絮替他披上薄裘,低聲嫌棄,“天天坐在這兒,也不怕受涼。”
夏昀崧撚了撚領口,擡眼看向柳絮,細聲道:“不知朝堂上動靜如何,索性無事,來院裡等着。”
“你怕那些重臣沒人會站出來說話?”
夏昀崧微微蹙眉,搖頭道:“禹王殿下本欲直接帶兵圍城,當衆誅殺林全釋。”
“可若是真這般做了,他這個位置勢必會受到諸多質疑,民間也會徒增諸多謠言風語。”
“即便他兵強馬壯,可外頭還有這麼多人盯着,保不住有心人利用。”
“但林全釋那邊勢必不會等待,我向那些保持中立态度的大臣遞信,但求他們能站出來拖延兩日。”
柳絮不解,“兩日能幹什麼?”
夏昀崧笑得難看,有些不知如何張口,這個真相一但落實,隻怕夏氏的名譽徹底沒了。
他頓了頓,輕聲道:“我也是昨日才确切得知,謝懷并非陛下骨血。”
“當初太後娘娘身邊貼身老嬷被送出宮,輾轉去到林府。”
“林全釋得知謝懷乃太後與統領私生後,便開始布局謀劃。”
“這老妪本該受他所害,永不開口,可卻被她兒子找關系保下,遠遠送走。”
“昨日被禹王的人查了出來,如今正在被送來上京的路上。”
“有了這個人證,林全釋的狼子野心,謝懷的身世,全都會被揭開。”
“屆時皇儲肯定大有異動,謝長明上位名副其實。”
柳絮愣住,下意識想到宮中那位人,“那太後娘娘豈不是…….”
“這可是誅九族的罪……屆時你也……”
她氣笑,“這就是你想的好辦法?”
“讓謝長明有個好名聲順利上位,你把什麼壞名聲都攬了?”
柳絮口不擇言,“總歸王爺要南下,謝長明這位置有沒有好名聲都一樣,你操勞這麼多作甚?”
“隻怕費心費力,到時候還被反将一軍,落得個人人喊打的局面。”
夏昀崧知曉她氣極,說的都是氣話,隻輕輕将她拉近,埋首靠在她懷中,打趣道:“我不這般做,不也是人人喊打?”
“阿絮可别忘了,甯遠王在外面不是個好人,他是人人喊打的暴主。”
“當初陛下将我貶下獄時,我在獄中都能聽見外面的歡呼聲。”
柳絮心中有些空,又有些心酸。
他操勞這麼久,最後什麼都自己給背了。
“你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嗎?”柳絮喃喃道。
夏昀崧埋在她懷中,聲音悶沉又認真,“有啊,我在乎阿絮。”
從他和柳絮再次相見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又一次鮮亮。
如果可以的話,天下局勢穩定後,他想回到南柳村,回到那個春光明媚的地方。
回到他腿側被夾,吃疼癱倒在樹林間,滿心絕望時,卻看見一個少女從樹叢中竄出,臉上又驚又慌朝他奔來的那一刻。
“阿絮,等一切事了,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柳絮心中不是滋味,她們還能回去嗎?她也不知道。
她隻低聲道:“我們的家被燒了。”
“無礙,我們再修一個,我去砍柴砍竹子,建一個一模一樣的。”
“村子也被毀,村民們有的逃了,有的死了。”
“待天下安甯,流離失所的人們會回家的,我們也會認識新的人。”
不等柳絮說,夏昀崧自顧自喃喃,“到時候你又去池邊抓魚,我給你烤。”
“我們一起躺在小屋外,仰頭安安靜靜地看着天上繁星,耳邊火星子劈裡啪啦,架在火苗上的魚肉香氣撲鼻。”
……..
柳絮不忍打斷他,任由他說着,任由時光在這一刻放慢,緩緩流淌。
午過一刻,白懷岸倉促傳來消息,手上還提着一個小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