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明命人撤去棋局,奉上熱茶,柳絮已走近半月,夏昀崧不提,他亦不追究他私下聯系阿鸢,用鳳令放走柳絮一事。
他本也沒認為能成功,隻柳絮回不去對他們局勢更好,回去亦無傷大礙。
謝長明心如明鏡,隻派人追殺,若能成即好,不成也不怒。
更何況阿鸢既以出面,自是不希望他趕盡殺絕。
柳絮既走,他便當夏昀崧身邊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他太了解夏昀崧,正如夏昀崧太了解他。
十幾年前上京城便有雙子之名,即贊他和夏昀崧英才,他們亦如知己般惺惺相惜,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岔了路。
他成了遠貶的禹王,夏昀崧成了家破人亡的惡徒。
可誰又能料到如今他們一如幼時玩笑那般,一人君,一人臣。
年少心願已遂,隻可惜身前人終究親近少,恭謹多。
他夏家甯遠王封号被奪,而夏昀崧尚未獲官爵,明面上賦閑在家,可朝中衆人誰見了夏昀崧不恭謹稱呼一句:夏大人。
反應再慢的人都該明白,夏昀崧早已和禹王交好,暗中密謀,否則一切豈會這麼順利?
那京中探子都還沒來得及出城報信,上京的牌局又被洗了兩番。
林全釋看似聰明,實則不過是禹王踩着上任的棋子。
隻有林氏一黨和周家着了他的道,跟他走上賊路。
如今的上京,早已是新皇說了算。
隻恨夏昀崧老謀深算,早已明了自己和夏氏母子的處境,果斷同禹王聯手,保了夏氏旁系榮光。
可惜夏氏嫡系一族被屠,憑白留個狡詐多智的夏昀崧。
“昀崧當初揚言一人之下,如今可還有心思當個夏丞相玩玩?”桌上的熱茶還生着白氣兒,謝長明端起茶盞吹了吹,茶香四溢,白霧遮去他打量的眼眸。
夏昀崧聞言淺笑,“幼時年輕,口氣猖獗。如今才知這位置責高任重,非德高望重者,不能任也。如今我隻想在家中多休憩些時日。”
“再者,夏氏嫡系一案還有疑情,我亦想盡快查出真相,已告慰我父母在天之靈。”
謝長明垂眸,“也是,前兩年你苦心為我謀劃,如今逆臣得除,你是該好好休養,戶部那兒有個閑職,你先挂靠過去。”
“待你修養好,再行提遷。”
“至于夏氏嫡系一案,我已命刑部特調查案高手專職處理此案,務必追查出真相。”
“如此,謝過陛下。”夏昀崧起身行禮,若是他親自追查,效率自是不如刑部查案官員。
隻是……自他返京兩年以來,便委托刑部的人查案,收效甚微。
夏昀崧神色有些疲倦,真的能查出來嗎?
夏府附近居住的人口供都錄了好幾遍,他早已翻閱,并無異常。
夏平南走前說是陛下死士動的手,他這段時間也從這個方面深究,刑部大門走了好幾遍。
可死士行動向來詭異,自先帝暴斃于歡榻上後,再無人知曉其蹤迹。
如今謝長明亦不知曉這群人在哪。
隻有找到他們,夏氏一案或許才能有新線索。
三日後的,河間郡。
柳絮領命帶人出沒于上安縣,密報來府,言此處有異動。
此次柳絮提前謀劃,帶人徑直将這夥人圍住,搜出還沒來得及銷毀的書信數封,行囊數個。
她将人押回河間城,關入牢獄之中,将書信獻于謝宏青。
謝宏青展信,紙箋光滑,毫無一字。
傳信人甚為戒備,他點起一盞燭火,将信紙放于火上烘烤,一瞬間功夫,紙上顯出焦黃色的字迹。
謝宏青眼眸掃過,眯眼看向其中關鍵字眼,心中憑白生出怒氣。
“呵,若非剿出密信,我還當真不知曉渤海的人竟跟突厥勾結。”
當初突厥破關,渤海亦遭此難,死傷無數。
某些人當真是好日子過夠了,不知道疼字怎麼寫。
謝宏青冷哼一聲,将信紙往身側一衆幕僚身邊展開,空手狠狠拍在桌上。
柳無眠将信紙接過,掃了幾眼後遞給身後人傳閱。
“王爺如今可有什麼想法?”
禹王動作太快,徑直攪亂他們的計劃,可還沒等他們謀出新路,突厥一事又起,當真噩耗連連。
突厥在極北,同河間僅間隔襄垣郡,雖襄垣郡代郡守魏越軍同他們交好,但仍不知他具體打算。
是擁護新主,還是投靠謝宏青。
如今若是突厥真的計劃破關,襄垣郡定然成為關注點。而同襄垣距離最近的河間城必定也受人關注。
屆時王爺是支援,還是不支援?
若是不支援,定然成為衆矢之的,遭世人辱罵。
可若是支援,他們兵力本就有限,同上京抗衡已是勉強,若抽調人手支援襄垣,日後同上京之争必然慘敗。
且不用等到日後,謝長明隻需趁機暗中動手腳,長樂王便毫無競争之力。
柳無眠雖然身子病弱,可心中仍有淩雲之志。他心中劃過一抹狠厲,遭世人辱罵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