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回來複仇的?”
謝宏青搖頭道,“十多年已過,物是人非。當年再大的仇在遠離家鄉、再次安穩成家後,又能如何?”
柳絮皺眉,“既然如此,他們為何還回來?”
“寒冬再臨。這十幾年,突厥的冬天都不好過,如今密謀許久,自當要卷土重來。”
“吸取了上次失敗的教訓,他們這次十分謹慎,甚至還和關内的勢力相互勾結。”
謝宏青冷眼看着程校尉留下的刀具,眼眸中滑過一絲冷意。
“不是他們要回來,是他們不得不回,隻怕突厥那邊有高人出招,以他們的家人要挾,逼他們回來。”
沒有誰比他們更合适。能說突厥語,又能說中原話,還是中原人長相,即便在關内流竄,也不會憑白令人生疑。
“此事甚重,上京可曾知曉?”謝宏青回眸看向柳絮。
柳絮粗淺告知,已經給夏昀崧捎去口信。她将上京的情況仔仔細細說與謝宏青。
說到末尾,不禁生出幾分怒意,“我原先以為這位禹王是為光明磊落的君子,夏昀崧對他評價過重,誰知他竟真的派人追殺于我。”
“若非夏昀崧提前聯系皇後娘娘,不然我還得同那周钰血戰一番。”
謝宏青靜靜聽完,隻笑着和藹道:“陣營不同罷了。”
“你既然出城北上,那便同他不是一路人。為防你透露消息,他自然要除掉你。”
柳絮心裡明白這道理,隻是咽不下這口氣,别過腦袋,不再想他,隻擔憂道:“若是突厥人真密謀已久,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做?”
謝宏青喉間生癢,捂唇重重咳嗽幾聲,這才松緩道:“待明日喚諸位先生前來商讨。”
他心中生出幾分無力,身子日漸消瘦沉重,而河間諸多事宜亦重不可卸,長念亦還年幼,不堪重任。
若是…….若是夫人還在,定要笑話他了。
柳絮離開的時候憂心忡忡,出府前碰上謝長念,長念見道柳絮,眼前一亮,幾步跑了過來,“柳校尉何時回來的?”
“世子。今日方才回來。您這是去哪兒?”
謝長念望了一眼門外,眼珠子一轉,“我去歡顔樓尋歡銀,柳校尉可還得空?不如與我同去?”
柳絮正有此打算,謝長念尚且是壓不住心事的年紀,聞言眼眸劃過一喜。
自從柳校尉走後,歡銀再沒來過長樂王府,隻顧在歡顔樓呆着念書劃劍。
他堂堂世子,屢次上門多沒面子?隻能隔上幾日尋個由頭喚她來,卻把她攪得心煩,索性告到他爹面前。
他爹把他關在院子裡許久,這才放他出來。
也是巧了,他剛準備出門,便遇見柳校尉。
歡顔樓離王府還有好一段路,若是以往,謝長念該換轎子,由人擡着,可如今卻一步一步自己走着去。
經此一難,他變化不少。
回來時聽程校尉說,王爺時不時都會感慨:長念長大了。
可若是這份成長是用這麼多人的鮮血澆灌,又何其殘忍。
柳絮一路垂眸,歡銀見到柳絮回來後高興極了,可面上卻壓着笑,隻道:“柳姐姐教我的那套劍招我練熟了,姐姐可要看看?”
歡顔樓如今不再侍弄歌舞,而是該做胭脂售賣,宋四小姐領頭提供胭脂方入股,再給銀兩支持,把歡顔胭脂樓給撐了起來。
歡顔樓的姑娘們本就對胭脂極為熟悉,無論是制作還是售賣,學得極快,銷路極廣。
歡銀學了算術,平日裡就呆在樓中算賬,日子更忙。
但她卻十分喜歡這種忙碌,這會讓她覺得自己的家在慢慢變好。
姐姐們每天都笑着,或是和顧客叙舊,或是和美麗的姑娘推薦自己最心愛的那款胭脂。
偶爾閣中那處舊舞台上,亦會有某位姐姐獻舞一支,引得無數人贊歎欣賞。
她們在真真正正過好自己的日子。
如今柳絮亦回來,歡銀更為高興,待給柳絮展示完劍招後,才依依不舍地去算今日上午的帳。
如今歡顔樓管事的是位叫歡憐的姑娘,同歡玉乃至交,兩人最先建這歡顔樓,陸陸續續收留不少姐妹。
她拉過柳絮的手,将一抹胭脂塞進柳絮手中,笑道:“最新的胭脂,柳校尉試試。”
柳絮摸袖子想給錢,歡憐嬌嗔道:“都是自家姐妹,還收什麼銀兩?可曾用膳?”
見柳絮搖頭,她将柳絮拉去後堂,同姐妹們一同用午膳。
柳絮回頭瞧了一眼歡銀和謝長念,“不叫上世子?”
歡憐随口道:“沖着阿銀來的,不叫也罷。”
她們樓中女子大多年長,誰還不明白謝長念那點心思,隻都心裡藏着。
一是他乃世子,她們得罪不得。
二是她們亦有私心,若是他真能長長久久看上阿銀,對于阿銀來說,未嘗不是門好親事。
隻是她們紅塵已久,自是心知男人大多薄情,哪能真期盼什麼長長久久?
阿銀尚且年幼,又是她們閣中最有學問的,她們不能貿然幹涉她,隻旁觀着。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
但日子過久了,對這世子敬畏已去,隻剩嫌棄。不看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