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城門上,放眼往下看,幾乎是渴求般的搜尋着她的身影。
周钰早已下城,待城門再一次緊閉後,幾百人的隊伍或是躺,或是趴在地上,幾近喜極而泣。
用膳時刻方過,營地内卻又升起炊火。處理傷口的軍醫帶人急速奔來,奔走在這群“髒亂”的兵卒間。小傷快速處理,重傷則命人速速擡走,轉去營帳内醫治。
周钰沒瞧見柳校尉,心中有些發沉,還沒來得及詢問出聲,緩過神的文玄撐起身走到周钰身前,單膝跪地,獻上懷中的地圖。
“周将軍,柳校尉命我等将其轉交給您。”
周钰接過地圖,此時夏昀崧亦來到跟前。
文玄嗓子幹澀,隻道:“除夕夜那日碰見一行突厥行迹蹊跷,柳校尉帶了幾人前去調查,命我等帶着兄弟們速回寒風關,将此地圖交予周将軍。”
周钰打開地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碳迹标示幾乎占滿整張地圖,“這是……”
文玄解釋道:“當初我們奔赴吳縣,卻發現那兒早已人去樓空,而身後亦有突厥主力擋住回路,我們被迫在外四處遊擊。”
“柳校尉在地圖上将突厥兵力常出現的地點以及消失方向全數标注出來,還附有一部分駐紮的地點。”
“她說這份地圖對周将軍很重要,務必讓我交到周将軍手中。”
夏昀崧站在周钰後側,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标識似乎讓他腦海中浮現出她如何将地圖捧在手心中一個一個标注的情形。
周钰眉眼格外凝重,有這份地圖在手,他們何需再苦苦防守?
他下令看顧好舍命歸來的衆戰士,修書一封去襄平城,重議戰略。
這邊,夏昀崧單獨又去見了阿史那一面。阿史那被送回軟禁的房中,心中存了幾分好奇,若非又是他突厥将士前來攻城?
他已經大半月未曾和外界聯絡,不知戰況如何,心中亦焦急不已。
可惜,夏昀崧帶來的是個壞消息,“我軍已勾勒出你方駐防圖,葉護,你沒有多少思考時間。”
“屆時你方潰敗,你便失去談判的權力。”
阿史那驚愕,怎會…….
他不信,“你騙我。”他的将士們都是自草原上誕生的豪傑,自小應變極快,在關外更是自由。
上次駐紮曹縣乃是那個周秋易的主意,又湊巧被姓柳的給發現,這才讓他被擒。
夏昀崧笑,“我又何須騙你?”
“你信與不信,與我無幹。我來隻為同你商議貿易一事,若你不願配合,那我沒有辦法。”
“好在我軍骁勇。你方縱有汗血馬,四處殺伐無人敵,但我方亦有鋼鐵軀,千圍百困中得良策。”
夏昀崧站在門前,眉眼輕輕,仿佛阿史那做什麼事都不會激起他的絲毫情緒,“葉護大人,好自為之。”
周钰剛修書一封,蓋上紅印,門外又傳來一聲急報,幾匹馬兒直奔寒風關來,馬上插/着安國軍旗。
難道是柳校尉她們??她們趕回來了???
周钰抵達關門時,幾匹馬已經被放了進來,馬上鮮血淋淋,幹涸的血迹凝到馬腿處,這馬不知跑了多久,一進關内,竟直接倒在地上,将馬背不知死活伏着的人摔下地。
一群人緊急圍了上來,伸手探鼻息,又驚又喜道:“還有氣!還有氣!快來人啊!!”
跑在最前頭的那人勉強睜開眼,他肩膀處中了一支箭,右臂上還有一支,似乎是被突厥兵馬追趕。
他張了張口,看着離他最近的人,面生,不認識。可他認識他身上穿着的那身衣裳,安國軍袍,玄衣紅邊。
他伸出滿是血污的手,将其一把死死抓住,一直到那人伏在他耳邊,這才用盡全身力,氣聲道:“突厥…….突厥可汗逃了……”
“柳校尉留下…….掩護我們…….生……生……”話沒說話,他手上力道驟然一松。
那人小心翼翼探過他鼻息,大松一口氣,還活着……還活着……
他當即将消息遞給周将軍,跪地禀告:“周将軍,他暈厥之前道:突厥可汗逃了,柳校尉留下掩護他們。”
突厥可汗逃了??
他們拼死逃回來遞的信荒謬中夾雜着可笑。
雙方大軍對峙交戰多次,如今正是水深火熱之際,可汗竟然逃了?
周钰不敢相信,可看着面前癱倒各處,渾身全是傷痕的勇士們,他不得不保留謹慎,命人多方出關調查,詳細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