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種想法沒能持續太久,陸堯硯又開口道。
“和竹,可能這幾天不能給你做飯了。你要記得吃飯。”
陸堯硯溫和地囑咐着,一種強烈的、不再想和對方扯上關系的煩躁感,卻湧上闵和竹的心頭。
闵和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在陸堯硯說這些話的時候,難以按捺自己的煩躁。
這和從前他對陸堯硯抱有的厭惡是不同的。
起碼那個時候,他想的是和對方針尖對麥芒,那是一種暢快的感情。他不必猶猶豫豫,也不會欲言又止。
現在的他隻想離陸堯硯遠一點,起碼在他能夠平複下那種古怪的情緒之前。
“……嗯。”闵和竹應了一聲,沉默了幾秒鐘,才接着說到,“陸堯硯,以後也不會麻煩你了。”
“……和竹?”陸堯硯不解而有些驚慌地喚到。
闵和竹想,快刀斬亂麻,總好過含糊其辭。他清清嗓子,直言到:“我要搬走了。”
陸堯硯一怔,過了好一會才沙啞地問:“搬走?你是說——”
“我不會再住那兒了。”闵和竹閉上眼,一錘定音。
陸堯硯垂下眼,他極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可闵和竹還是看出了他情緒的波動。
闵和竹有些不忍,還是勸說到:“陸堯硯,你也換個地方住吧。按你的經濟條件,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陸堯硯對他的好,他不是不清楚。再是對于感情問題遲鈍,陸堯硯如此正當光明的示好,也足以讓他清晰地意識到陸堯硯的感情。
就算饒樨似乎對陸堯硯有着“怕”的情緒,陸堯硯對他的好是真實的,他向來論迹不論心。
但再和對方相處下去,他無法想象未來會發生什麼。
即便陸堯硯甘願退而求其次地成為他的朋友,他也會為他們二人的互動而困惑、無所适從,倒不如暫時離得更遠一些,等他整理清楚他們的關系再說。
脫離自己預定的軌道行駛,這是闵和竹不想挑戰的事。
他給自己安排好的人生,是一眼望到頭、但清閑的劇本,他不願意去面對任何破壞它的風險。
陸堯硯先是愣了愣,随後流露出幾分脆弱。他嗫嚅到:“和竹,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闵和竹覺得他在和自己玩文字遊戲,故意讓表達變得模棱兩可。
“我知道你開了個公司,經營得還不錯。”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受苦——這個問題闵和竹沒有明知故問,也覺得沒有意義。陸堯硯已經向他明确重複過不願意放棄的意願,這不是他能夠阻止的。他能說的,不過是讓對方不要再“自虐”式的付出,“你沒必要讓自己活得不好。”
陸堯硯沒有追問闵和竹從哪裡得知這回事,也沒有否認這個事實。
他的眼眶很快紅了,還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緒輕輕講到:“和竹,連和我做朋友,都讓你難以忍耐嗎?”
他哽咽着,似乎每說出一個字,都需要努力才能忍住淚意。
陸堯硯的回答有些答非所問,可切中了闵和竹回避的實質。
也許某一天他們可以成為朋友——在陸堯硯和他坦白的前夜,他也曾想過如此定義他們未來的關系。
可當陸堯硯說出那些話之後,一切都變了。
最起碼這段時間,他做不到平心靜氣地接受他們的關系向朋友轉換。
闵和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緩和他們急轉直下的氣氛。
但陸堯硯已經轉過身去,打開了茶水間的門。
“陸堯硯!”闵和竹喊到他的名字,想把自己的想法挑明。
他想,他們可以試試先坐下來談幾句,等有空了,再把各自的觀點開誠布公地表達出來。
可陸堯硯快步離開了,沒有因為闵和竹的呼喚停下腳步。
闵和竹愣然地看着門合上,阻隔了他的視線,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好像又讓陸堯硯哭了。
闵和竹不懂,陸堯硯感情為什麼會這麼豐富。可他這麼想的時候,又想起饒樨落寞的表情來。
……他果然會傷害别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這樣“無所謂”。
想到這裡,闵和竹忽然有些難過。但他也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一種難過的情緒。
它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不是聽聞饒樨和蘇承望戀愛時的郁悶,也并非失去了什麼東西的遺憾。
但它揪着他的心,讓他的心髒有種酸麻的痛楚。
他所能确定的,隻是這一次,他并非出于和陸堯硯擁有同樣的遭遇而産生共情。
那麼他是因為什麼,才誕生了這樣的心情?
闵和竹不敢深究下去。
……
出了門,陸堯硯馬上收住了自己的眼淚。
他面無表情地想,饒樨果然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