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一愣,随即躬身道:“非也,陛下并非不對,而是處事過于急切了,有些事情,可以慢慢來,”
劉瓊知道,用現代的話說,正義是殺不完的,罪惡也是。可她不知就罷了,知了,她必須拿出她的态度,才能讓那些罪惡害怕,他們才知道收斂。
龐統擡頭,正好對上劉瓊不明喜怒的目光,他知道,這場殺戮,不僅僅是為了懲治河内郡,更是為了震懾朝中那些世家大族與地方官吏,在他們頭上豎一把大刀,從此刑不上大夫成虛談。
“陛下初心是好,可事情應到此為止,公開警示一番,讓其他地方有過則改,則贖,不可再動殺伐。”
“龐愛卿言之有理,便交由愛卿善尾吧。”
“諾,臣定辦妥。”
河内事一結束,荀攸也回了朝,他叩拜于殿陛,河内郡是冀州境内,發生這種事,他百死難贖。
錦衣衛并沒有查出他有不當之處,但一個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
劉瓊想了想,當憤怒褪去,荀攸确實得力,況且荀家族人衆多,她用得很順手,比如荀彧,比如穎川名士。
“此事你實有失職之罪,也别回冀州了,江東廬陵郡缺一郡守,你去那吧,将功贖罪,以補過失。”
“臣領旨謝恩。”
荀彧的心也放了下來,自從河内郡出事,他就害怕這侄兒也牽扯其中,累及家門。被貶還好,廬陵并不是什麼巴山楚水凄涼地,江東還行。
她将鄧芝派往冀州任刺史,與荀攸交接,鄧芝原是武将,又是寒士,受如此重用,朝堂有人質疑,但劉瓊并不理。
冀州上下該有個正直清白的能人去整頓一番了,宋恪待在州府,河内郡并沒有出亂子,司馬懿順利接任了過去,宋恪看着過來拜見他的司馬懿。
“這事兒就這麼巧,一路以來,就河内出事了,仲達可知其中緣由嗎?”
司馬懿充耳不聞,再揖一禮,“許是皇後過處,冤案人得知,信陛下與殿下的仁德,能為他們沉冤昭雪,才出此下策。”
真是千年的狐狸,宋恪暗想着,不過河内郡确實過于荒唐了,這麼肆無忌憚,河内郡司馬氏都沒人在新朝出頭,盧氏卻在河内為非作歹,可不撞人槍口上嗎?
司馬懿卻覺得,宋恪實在想太多,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否則也不會袁紹曹操三催四請他也裝病不動。
出色的獵人往往僞裝成獵物,事可緩不可急,欲速則不達,河内郡實不是他願意來,畢竟他接這爛攤子沒意義,還有可能耗死在這,至于河内郡的事捅出來,原本他就是坐冷闆凳煩了給老闆添添堵,結果誰知道皇帝是這麼個性情中人。
不是,她這麼天真理想到底是怎麼得天下的,靠真心就可以嗎?
司馬懿想着劉瓊一直以來的操作,他發現這個人實在神奇,她幾乎是把民心拉攏到極緻,她走的是劉邦的路子,但她更加攤在明面上,導緻陰謀在絕對的陽謀面前,無處遁形。
比如河内縣這一次,換誰來都得揉下眼睛裡這點沙子,懲治一兩人平平民憤,也就夠了,一切皆放下,畢竟威脅不到統治可以慢慢再論。
但她偏不,她直接在證據未明情況下将一切污槽事情攤在明面,還放陽光下曬一曬,而事情竟然在民憤下,把河内換了個天地,其他地方連話都不敢吱一聲。
司馬懿大概摸到了她的脾性,但他覺得更為棘手,實在是今上過于不按套路出牌,他想了她這十幾年的所作所為,也摸索出規律了,她與正常的皇帝思維是相反的,她沒有法不責衆的概念,相反,她可以容忍一個地方有一二為非作歹的人,水至清則無魚,但她不能容忍從上爛到下。
她不介意豪強官吏血流成河,她更介意治下百姓無故被屠。
作為一個皇帝,她實在過于任性,偏偏還就打出一個衣食豐足的盛世來。
像司馬懿一樣研究皇帝的不在少數,不論是想在她治下平步青雲,還是與她為敵,都得研究這人脾性弱點與禁忌才是。
宋恪查賬給身邊人示範了一路,也差不多了,讓手下人帶親衛與錦衣衛一道去各地查賬,他在執金吾的護衛下,也準備回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