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氣不打一處來,端着藥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湯藥倒是一點沒濺出來。
“你管我為什麼在這裡?”
“薛懷峥,你說,為什麼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虧我這幾年還一直挂念你,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說着,林楚楚還真覺得有些委屈,眼圈開始泛紅,她扯開衣襟把脖子往前一伸,湊到薛懷峥面前,“你看看,我的脖子都被你劃破了!”
薛懷峥也沒想到昨晚那個女子居然會是林楚楚,見她脖子上果然被淩霄劍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雖淺,但在白嫩的能掐出水的脖子上還是有些觸目驚心。想到這竟然是自己劃的,他心中愧疚萬分,不知所措地道歉,“對不住楚楚,我不知道是你……”
昨晚房中一片漆黑,他根本沒看見林楚楚的臉。這幾年林楚楚長高了很多,身子也抽條了,高挑纖細,如今都快到他下巴了,聲音也變了很多,沒了年幼時帶着微微的奶聲,如今的聲音有如山間的潺潺清泉清脆悅耳。
他一時還真的沒認出來。
林楚楚“哼”的一聲,雙手抱臂,側過頭去不再看他。
明顯就是還在生氣。
薛懷峥看着她這樣,好像回到了從前還在長安的日子。
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嘴角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意,“多大人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
林楚楚不耐地拍開薛懷峥的手,不知是不是力氣大了些,竟聽見薛懷峥按着肩部“嘶”了一聲,臉上露出微微痛楚。
林楚楚連忙扶着他,緊張的問:“怎麼了?是不是扯着傷口了?”
她也沒顧忌什麼,直接扯開他的衣襟,果真肩膀處滲出一絲血迹。
她有些懊惱,“你受這麼重的傷,還亂動什麼?”
她又有些責怪自己,她也真是,薛懷峥傷這麼重,她拍他幹嘛,不知道自己手勁多大呀!
“回床上去,我給你重新包紮下。”
林楚楚拉着薛懷峥就要上床,完全不給他任何說不的機會。
薛懷峥見林楚楚嚴肅的表情,也隻好閉上了嘴。
林楚楚皺着眉頭,脫掉他身上的中衣,熟練地拆了他肩膀上的繃帶,又抖上一些金瘡藥,再用幹淨的紗布重新包紮好。
薛懷峥見狀眼神有些複雜,她什麼時候處理傷口這麼熟練了?
心裡這麼想,嘴上也問出了聲。
林楚楚雲淡風輕的說道,“也沒什麼,多給自己包紮幾次,就熟練了。”
她這幾年走南闖北,也不是一點傷沒受。
見薛懷峥還想多問,林楚楚把藥端了過來,“叙舊的話待會再說,先把藥喝了,這可是我親自給你熬的,涼了藥效不好。”
薛懷峥接過湯藥,一飲而盡。
林楚楚拿出一張帕子,讓薛懷峥擦了擦嘴,然後搬了張凳子在床邊正襟危坐,像是審問犯人似的,“說說吧,你不是去從軍了嗎?為什麼會被匈奴人追殺,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你知不知道,要是昨天大夫晚來一步,你就失血過多,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想起昨天薛懷峥臉色慘白、氣息奄奄躺在床上,上半身腹部、胸膛、背部、腰部,幾乎沒塊好肉,大大小小的刀傷、箭傷。最嚴重的兩處,一處箭羽倒是折斷了,可箭頭還留在左肩裡,一處刀傷從右肩劃至左下背,皮肉翻卷,要是傷在正面,少不得開膛破肚。
林楚楚看着心有餘悸,又有些生氣,他怎麼能這麼不顧忌自己的身體?
薛懷峥咳嗽一聲,像是完全不把這點傷放心上,滿臉無所謂地說道,“從軍打仗,受點傷再正常不過了,這算什麼,我之前……”
意識到自己差點說了什麼,薛懷峥立馬閉上了嘴。
林楚楚狐疑地看着他,“之前什麼?”
薛懷峥打了個哈哈,說之前在戰場上也受過類似的傷,以他的身體毫無大礙,讓她不必擔心。
林楚楚半信半疑。
薛懷峥連忙岔開話題,說起這次被匈奴追殺的事。
說到匈奴,薛懷峥也正了正神色,“四年前,我從長安來到涼州從軍,一直在懷化将軍麾下做事。這麼些年,匈奴一直時不時侵犯我晟朝邊境,若不是有懷化将軍坐鎮涼州,邊境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但匈奴國境實在太過廣闊,匈奴人又沒有固定的住所,逐水草而居,常打遊擊戰,經常洗劫一處晟朝邊境村莊之後,殺掉幼兒和男子,搶走婦孺和糧食,燒毀村莊便揚長而去。即使涼州軍隊聽聞消息趕往,也為時已晚,草原太過寬廣,根本找不到匈奴人的蹤迹……”
“為還邊境百姓一片安甯,此次,懷化将軍下令,命我帶領一隊人馬,潛入匈奴界内查探他們具體的軍事位置,然後再各個突破。”
“我們查探清楚,拿到匈奴的軍事布防圖準備撤退時,不幸被匈奴的左大都尉呼延齊發現,我跟他交手将他殺死後,大批匈奴軍隊便一直追殺我們,等我們快走到匈奴邊境時,整個小隊便隻剩我一人……”
薛懷峥的眼眸垂下,有些黯然。
林楚楚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也有些難過。那些将士為了晟朝的百姓,犧牲在異國他鄉,甚至連屍骨都不能落葉歸根。
薛懷峥平複了下心情,“我知道,匈奴邊境肯定有大批軍隊在等着我自投羅網,我不能直接從匈奴邊境返回涼州。”
“所以你繞圈來了黑刺城,準備從黑刺城回涼州?”
薛懷峥點點頭,“黑刺城人員混雜,利于隐藏蹤迹,從這走會相對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