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節行程在即,太白的幹爹李昀皓又突逢劫難入院,路瑩和陳越鳴商量後,決定把太白帶回路瑩家,由太白的小舅孔一泓前來照料。
一直到被何劉拉着回了趟陳越鳴家,把太白抱在懷裡,路瑩還沉浸在震驚的情緒中。
“怎麼了?”陳越鳴回頭看她,一人一狗,四隻大眼睛忽閃忽閃。
路瑩:“我就是在想……馮姐這麼突然決定辭職,是因為已經想好了接下來做什麼嗎?”
“不一定吧,”陳越鳴說,“畢竟李昀皓受傷來的太突然了。但我想應該也不是馮姐一時意氣,畢竟她工作壓力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有道理啊,”路瑩點頭,一下下捋着太白的後背,“那馮姐還是很有勇氣的,說走就走。”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何劉幽幽道,“當年我哥從浪途離開的時候,也是好一番破釜沉舟啊!”
陳越鳴皺眉看了他一眼。
“我那時候和她不一樣,”陳越鳴低聲說。
何劉:“怎麼不一樣了?破公司屁事那麼多,而且你當初在浪途是十年全約!要不是你自己買斷了一部分,再加上慧雯姐放棄了自己在浪途的股權做拿給你做交易,他們怎麼可能放人?”
“你個演員你跟浪途簽全約!”路瑩忽地湊過去,太白也跟着嗷一聲。
陳越鳴失笑,“人年輕的時候難免犯點錯誤。”
“也不能說犯錯誤吧……這不就是,走過的路而已,”路瑩坐回去,把太白抱個滿懷。
一群人都到了三十歲的年紀,在外人看來哪一個不是光鮮亮麗?可如人飲水,誰的路又能真走的一帆風順。
路瑩看着窗外變換不停的風景,忽然覺得,他們的生活也是這樣,自以為安穩平常,卻在看不見的車輪帶領下一路疾馳,連停下來休息的權利都不能掌握在手中。
路瑩終于解決了債務危機,事業上卻早已經被偶像劇的模具限定在一個框框裡;陳越鳴一身才華又有名導欣賞,也要耗盡積蓄才擺脫吃人的經紀公司重新起步;李昀皓早就是圈内聲譽良好的新生代小生人選,誰料遭逢飛來橫禍險些癱瘓,尚需修養;馮悅然更是三甲醫院主治醫生,為了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卻一朝掀桌,從零開始、前途未定。更别提許笑升和尹一孟那兩口子……
路瑩長歎一聲,“都說三十而立,咱們這三十歲怎麼都這麼難呢?”
何劉嘿嘿兩聲,“姐,人生什麼時候容易過了?你覺得三十歲的時候難,二十歲的時候就不難了嗎?”
二十歲的時候……
路瑩在後視鏡裡和副駕駛位的陳越鳴對視。
現在回頭看看,剛剛邁入二十歲的自己沒有選擇死亡,已經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頑強毅力支撐的結果。
“何劉啊……”路瑩感歎道,“哲人呐,哲人。”
陳越鳴閉着眼笑笑。
什麼時候都不簡單,不管年齡如何增長,起衡量作用的隻是心境罷了。
路瑩:“反正……我應該很難有馮姐的勇氣,放下已經有的東西,去面對完全未知的前途。”
陳越鳴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取舍,有時候走的太累了,停下來歇歇也未嘗不可。”
何劉嘿嘿一笑,“哥哥姐姐,搞這麼沉重幹什麼?李哥今天的遭遇難道不是全方面印證了世事無常嗎?咱們可别愁什麼前途命運了,趕緊及時行樂吧!”
及時行樂。
路瑩吻上陳越鳴的時候,腦子裡面響的就是何劉說的“及時行樂”四個大字。
陳越鳴隻來得及把太白的籠子放在她因為正在整理而顯得稍有些淩亂的客廳裡,就被路瑩半推半拉地拽進了卧室。
她像個強盜一樣攻城略地,除了在扯掉他外套的時候避開了有針孔的手臂,此後她像遊蕩人間八百年的渴死鬼,拼命地向陳越鳴汲取,他覺得路瑩要的不止眼前這些,她想咬穿他的皮肉,吸食骨髓裡最具有生機的部分,扼住他的命門,掌控他的生死,一直到兩個人昏倒在血泊之中,因為幹涸而意識消散。
路瑩的思緒很混亂。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什麼、想要留住什麼,卻根本捋不清思緒,隻好把眼前的人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企圖用淩亂的快|感沖刷掉腦海中的焦慮和恐怖,她越想平靜下來,想要的就越多,也越無法停止,她進入一個沒有盡頭的循環裡。
陳越鳴喊她的名字,路瑩沒有回答。
千頭萬緒。
那一天侶約誓決定給她的title是中國地區品牌摯友,将會在馬耳他電影節開幕的當天官宣。
對方很委婉地對路瑩說,因為她的作品受衆比較單一,原本品牌隻打算讓她做一個系列香氛的大使,隻是看在秦予執和賀眠的面子上,才力排衆議,在諸多侶約誓高管的反對下,決定給路瑩這樣一個頭銜。
飯局結束後秦予執安慰她不要太擔心,賀眠當年想要轉圜塞到去拍文藝片的時候,也經曆過很長時間的低谷,她還年輕,以後的路很長,不愁實現不了抱負。
當時路瑩沒有說什麼,隻是感謝秦老闆的關心。
回家的路上,她把秦予執的話翻來覆去的想,沒有想通讓自己困惑的究竟是什麼。
一直到今天看到李昀皓,聽到馮悅然決心辭職,她終于意識到——原來她并沒有那麼迫切的想要改變的欲望。
馮悅然離開醫院是因為厭倦了當下的生活,陳越鳴離開浪途是因為不想再演些奶油小生的角色,他知道自己應該走什麼戲路,他對他愛的角色拼命争取。
路瑩呢?路瑩自認不讨厭偶像劇,現在的工作已經被她混成了舒适圈,很多人說看好她,她應該去演電影,應該去年代電視劇裡演青衣,應該去話劇舞台上曆練曆練,應該嘗試一些先鋒題材……但是路瑩真的想嗎?
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當她能夠擺脫曆史留下來的财務重擔的時候,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應當有一場極緻的狂歡,鋪天蓋地的慶賀,慶祝她重獲自由、或者說,重獲新生。
她會有好的身體,明媚的前途,她終可以埋頭去做她十幾歲時為之癡狂的所謂“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