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用麻煩，這沒什麼的，”路瑩說。

江珊觀察着她的神色，猶豫着開口，“陳敬思……”

“我知道他和池喻曉的事，”路瑩說的很幹脆。

這圈子不小，卻也沒多大，哪怕是可以避開的人，也有千百次偶然聽聞近況的機會，更别提路瑩其實一直關注有關陳越鳴的作品，幾乎躲不掉。

“那又怎麼樣？”她道，“且不說這件事的真實性要還打個問号，就算池喻曉真的做了什麼……我前任裡也挑不出幾個好人啊，這跟我和陳越鳴沒關系。”

但說路瑩心裡完全沒有波動，恐怕也是誇大，隻是比起好奇池喻曉其人究竟如何，她現在更需要陳越鳴的一個擁抱，能讓她安心。

“你看！那是張靜娴嗎！”

車子刹住，兩側的人群忽然湧動起來。

司機師傅伸長了脖子驚呼出聲，“那是張靜娴吧！有好多年沒見到她了！”

路瑩隻覺得幾乎快要被閃光燈晃瞎了眼睛，幾秒後才意識到，方才略過自己車窗外的，是将近十年沒有出現在公衆視野的女星張靜娴。

她今年已經五十幾歲，但在她臉上卻好像根本看不到歲月的痕迹，她一身十分飄逸的裙裝，踩着平底鞋，帶着助理兩個人從車流中穿梭而過，隻留下一道神女一般的倩影，叫人久久回想。

“哇哇哇，那可是張靜娴诶！她有多少年沒出來過了？”曲萌萌掏出手機對着那道即将消失的背影連拍，“說起來我小時候看的第一部電影就是張靜娴的，她真的好美啊，怎麼這麼多年都沒變化啊！她今天是來當評委的嗎？總不能是有新作品吧！”

沒意識到車内的安靜有些詭異，曲萌萌打開微博刷新，果然#張靜娴複出#以空降的姿态瞬間占據了熱搜高位，有這種級别的新聞登場，再沒人關心其他事。

“張靜娴将攜手新男友出席馬耳他電影節開幕式，”曲萌萌讀出聲來，“據悉，張靜娴男友為年僅二十六歲的法國新銳電影朱伯特·皮特波，為今年入選馬耳他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導演中年紀最小的一位，此前張靜娴已經息影十餘年，她的隐婚傳聞也随着本次電影節的高調亮相不攻自破……”

“萌萌，”還是江珊開口叫住了她，“咱們馬上就要到了，整理下東西，别刷手機了。”

“啊、好！”萌萌連忙答應。

江珊：“路瑩的手機就先放在我這，你進去以後跟緊路瑩，随時和我保持聯系。”

萌萌：“沒問題！”

江珊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路瑩，卻看不見她的眼睛。

下車，與媒體問好，最後一次整理妝造，到見到同組的演員們，拉上陳越鳴的手。

這期間的記憶很模糊，路瑩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态裡，揮手微笑擺造型拍照片的人好像的确是自己，可這一切也像是一場夢。

陳越鳴的手握的又緊了些，卻隻是能感受到冰冷之内還是冰冷。

今天的路瑩就像是他在路上經過的那副巨大的廣告牌，固然美麗、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千裡之外。

路瑩在聚光燈下裝扮起得體的假笑，這樣重要的場合她竟然一點也不緊張。

她想，她終于明白了令自己懼怕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一切在張靜娴從她車窗外經過的那一刹那都清晰起來。

她曾經以為自己絕不會走上和張靜娴一樣的道路，可是從她選擇電影學院開始，一切仿佛是按照冥冥中的劇本不斷上演，不論是表演技法，還是二十幾歲時的家庭變故，換掉名字，這就是張靜娴的人生。最開始被秦予執介紹進入各大電影劇組學習的時候路瑩最怕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她“有點張靜娴的意思”。她曾經舍棄一切也要逃離的人，像是鬼魂一樣附在自己身上，她最痛恨的濫情和朝三暮四，竟然也稱為自己的标簽。

路瑩很迷茫，她自覺是個對待感情很專一人。

但可怕的是也許張靜娴也這麼想。

路瑩害怕在張靜娴身上發生的一切，不論是被她親手一刀斬斷的事業、舍棄不顧的親情，還是混亂如同亂麻的情史。

朱伯特·皮特波？路瑩知道這個人，她甚至也曾驚歎于他的年輕如此便可以擁有的才華和能力。可就是這樣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人，現在竟然成為了張靜娴覺得可以公布給全世界炫耀的身邊人。

那個張靜娴看起來多麼年輕啊？

路瑩的身份遠不夠格同世界級的影星一道合影，如果有機會站在她身邊，也許她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吧？張靜娴永遠年輕，永遠活力萬丈，永遠滿懷激|情！路瑩卻疲憊不堪，暮氣沉沉。

路瑩已經快要不記得上一次見到張靜娴究竟是什麼時候了。

也許是一次視頻電話，也許是一筆銀行卡轉賬，中間空餘的時間必定要以年為單位來進行計算，不然何至于呢……

何至于，兩個人都近乎快要忘了，她們竟然是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