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察覺到鄭識溫身上的氣質都大變樣,先不說他的鲶魚須發型顯得他多麼成熟,反倒是眼底顯露出淡淡烏青的黑眼圈和幹澀單薄的嘴唇,多半人要是沒瞅見他穿着校服,不然真以為是哪家總裁到校了。
陸延文向徐任招了招手,示意他出來。徐任見狀也沒有拖延,直接起身給蔣學義扔下一句話。
“總之,聽我的準沒錯。有什麼,回頭再跟你說吧。”
中午課間蔣學義和曹樂陽剛從食堂碰巧遇見體育老師,他就招呼倆人到排球室裡幫忙收拾一下球。倆人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主要是曹樂陽貪玩,蔣學義也想着放松一下,過去幫幫忙。
曹樂陽一路上嘻嘻哈哈的,“昨天我又見到喻學姐了,猜怎麼着?”
蔣學義瞥了一眼他。
“等中秋放假,她約我出去玩呢。”
蔣學義笑了一下,“挺好啊,圓了你的夢?或者說更進一步。”
曹樂陽自從高一上冊就開始默默喜歡喻妍,因為喻妍是學生會的副主席,他還幻想着自己哪天能夠當選學生會的。雖然報名的時候自己也交表上去了,奈何面試不通過,美好的幻想就此破滅。
曹樂陽撇了撇嘴,歎了一口氣,“放屁,是上回我幫她一件事。她為了感謝我,帶我出去喝奶茶。”
“我覺得這是件好事。”蔣學義看向他,“這樣的結果比什麼都好。”
說着說着曹樂陽就提起了熱幹面店搬遷的事情。那家熱幹面店生意興隆,掙了不少錢。雖說在學校附近是塊兒風水寶地,但門面太小,後面這家店就搬到了文和廣場附近。
曹樂陽說:“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去吃了,還記得高一的時候。我、你還有陸延文…鄭識溫咱們四個一塊兒去吃熱幹面嗎?”
“記得。”
“我挺不樂意分班的,又慶幸讨厭的人見不着。咱們四個的群聊,開學後說過一句話嗎?”
“我從最開始的時候就說了,我們都不處于一個圈層。頂多是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曹樂陽有些急,驚訝地說:“說得上話的朋友?你也太涼薄了吧,前天文哥還給我發消息說23号要給你布置生日派對。”
這句話深深的刺中了蔣學義的心髒,他睫毛微顫,轉而看向曹樂陽愣是半天嘴裡蹦不出一個字兒。心中又難免得自責起來。他握緊拳頭,每每走得一步都比往日沉重。
蔣學義從來不相信有差異的階級能夠相連,就對于徐任的感情,他也是攢滿勇氣賭命。因此他在享受被愛的同時,也竭盡全力的去維持住。
太滿足的愛才讓他患得患失,誰又知道這份愛會不會在某一時刻消失。就像被捧上寶座接着跌落神壇的人。愛得太滿怕自己膨脹,愛得太少怕自己亂想。
陸延文和鄭識溫,蔣學義從未奢望能夠成為他們要好的朋友。他内心裡的自卑在處理感情方面上暴露無遺,那種不配得感油然而生。因為害怕被抛棄,所以就最先抛棄他們。
保持體面保持理智,或許大家的結局是個Happy ending。
蔣學義輕輕扯了嘴角,用平靜壓制住内心的惶恐震驚,“或許我真的有些涼薄。”
“……”
曹樂陽假裝咳嗽了一聲,嘴角含帶笑意,眼睛亮晶晶的,“我瞎說的,你不要在意。我知道你的性子,無論怎麼樣,都是要慢慢看……總不能,總不能對誰都懷有疑心吧。”
那又能怎麼說?蔣學義扪心自問。可又有誰能夠預知未來呢?或許自己邊界感太強,又或許自己天生如此呢。
排球室的大門緊關着,曹樂陽使勁兒的向裡面推了推試圖用胳膊給門撞開,可是門後像是砌了面牆無論怎樣推,都無法推動。
曹樂陽納悶了,他開始看那窗戶,窗戶也是關着的,“媽的,這門…這窗戶怎麼也給關上了。”
“學校老鼠成重災區,關上也合情合理。”蔣學義擰了擰門把鎖,“我感覺,是有人故意在裡面反鎖上了。”
“什麼?我靠。大白天的跑排球室反鎖門幹什麼。”曹樂陽眸光一閃,說道:“除非有見不得人的事兒。”
蔣學義退後幾步,眼神微黯冷聲道:“往邊上兒站。”曹樂陽見狀立刻閃到旁邊,隻見蔣學義稍稍擡起腿,小腿發力用勁兒直接照着門上踹。
哐當——一聲巨響,排球室裡的回應如同陣陣雷聲般在空曠中來回蕩漾,本以為是門被反鎖,結果是有人故意把夾子移過來。忽然間曹樂陽聽見劇烈的呼吸聲,他尋聲望去。
此時映入眼簾的場景是坐在地上的小胖子,雙手雙腳都被繩子綁着,地毯一灘黏唧唧的膠水。情景更加可怖。
曹樂陽趕忙過去先給人解綁,一邊咒罵道:“哪幫小兔崽子!靠,咱們華複的名聲兒遲早要被這群人搞壞。”
“媽的,幸好不是強力膠。”曹樂陽用食指觸碰地面上的膠水,仔細觀察了一遍。
小胖子還是止不住的發抖,他臉色發白,呼吸一滞眼神中的恐懼和詫異肉眼可見,他也不敢說話。蔣學義也沒有急着說,而是讓曹樂陽去弄點熱水來。
現如今隻剩下他和小胖子,小胖子不敢擡頭隻是小心翼翼地瞟了蔣學義一眼,小聲道謝。
蔣學義問:“你叫什麼?”
“宋來。”
“哪個年級的?”
“高一的。”
“謝謝,謝謝你。”小胖子痛苦的神情漸漸消失,他看起來很老實很和善,這不由得使蔣學義更加難過,内心像是紮開洞口血液一點一點的外流。在清理膠水時,他的心都是一顫一顫的。
就在此時,三個高一的學生提着一袋兒盒飯進來。期中那個瘦高瘦高的男生,曹樂陽一眼認出來了,他就是高一新進的學生會的成員李濤。
這家夥仗着自己爹是副校長,胡作為非,經常跟高三那幾個混混攪和在一起。尤其是高三的那個黃毛,所以他一見到蔣學義便笑嘻嘻地說道:“早就聽說高二的年級第一是個愛管閑事的人,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曹樂陽哼笑一聲,斜眼看向他,眼神露出鄙夷不屑的光亮,“你這麼有種,你爹知道嗎?”
“呦,粉毛變黑了。哈哈,怎麼?年級第一從來都不開口講話,還需要自己兄弟幫襯幫襯啊。”他說完,兩邊站着的小跟班捧腹大笑不止。
蔣學義嘴角揚起,聲音很沉,“說完了麼?說完了就滾開。”
小胖子看見那群人也不敢動,隻是怯生生地望着。李濤惡狠狠地看了眼宋來,嘴裡發出嗤笑,聳聳肩,“他偷了我們的東西,問他,他又不說。我隻是生氣,把他關在這裡好好教訓教訓。”
蔣學義莫不在乎,“所以呢?我有問你麼,有人在意你的想法嗎?校園霸淩還振振有詞,可以看得出來為什麼副校添了個二胎,情有可原啊。”
“因為,你、這、号,練廢了。”
李濤氣得發抖,他的臉面可算是讓蔣學義踩在腳底下使勁摩擦。臉上一塊兒青一塊兒白的,正要放狠話就被蔣學義一句話給堵回嘴裡了。
“高一,年滿十六周歲可以負刑事責任。你可以試試,到底是你能一輩子得到庇護,還是法律能夠制裁你。”
李濤闆着臉,惡狠狠地瞪着蔣學義,“操。”
曹樂陽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給胖子穿上,笑話李濤,“操屁操,毛都沒長齊呢。”他推了推蔣學義的胳膊,“走了老蔣,呆在這裡空氣都彌漫着一股臭味。太他媽膈應人了。”
等蔣學義回來的時候,徐任已經坐在位置上了。蔣學義乖乖地坐下,腦子裡沉思默想,李濤說自己是愛管閑事的人…說得也對。
可能大多數人都會冷豔旁邊吧,事不關己還要逞風頭招來禍害也沒有少數。可真真正正的這件事兒發生在自個兒身上,才能感動深受。
當你站在受害人的角度上去回味這件事,就會發現每每一個畫面都足以讓血肉割裂的程度。
徐任看見這人又陷入了沉思,無心說了一嘴,“嚯兒,合着男朋友坐這兒就跟透明人一樣啊。那什麼,剛剛的物理卷子我給你整好放桌子上了,你記得等會兒收起來啊。”
蔣學義回過神,“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徐任靠着背椅挑起眉,扯了扯嘴角,心情大好,“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