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丞相的意思,可天下豪傑随我打天下,當然是為了分天下,如果将這路堵死了,誰來助之,誰來治理天下?秦五百年都活得好好的,可統一不過十五年,天下皆言,秦亡于此。”
“秦亡于嚴刑峻法,亡于重徭重稅,亡于暴政獨裁,獨不亡于此。相反,郡縣制是天下安定的良藥,漢王能得天下,王上加白,為何要分天下?”
劉邦怔了怔,他也想過如始皇一般統一定國,但他更清楚,正是有秦統一後二世而亡,天下人都對絕對的統一并不認同,天下人認同周室,分封諸侯王。
“魏相,這天下哪能一意孤行,我們得考慮天下人的所思所想。”
劉邦建立西漢,是他自己一步步打下來的,所以西漢棄了舊貴族,新貴族都是庶民,階級也一直是流動的,到了漢武時期,人才來源不限于,養馬的,放羊的,養豬的,做買賣的。這是因為劉邦帶着一群布衣上了牌桌,後來的皇帝擁有選拔的權利,那麼是不會讓階級固化來分自己的權。
而劉秀的東漢,就是一群豪強幫他打下來,從東漢立國的那一刻起,階級就固化了,他打天下快,是因為他讓渡了皇權給豪強。後來這些人占領權利,互相勾結打壓百姓,封鎖了向上之道,成了世家門閥,開始了黑暗時代。
而劉邦也有他的思維局限,但他很敏銳,這件事錯了,他就會去修正,但是用天下做的試驗,每試一次戰火就重燃一次,魏倩有适合封建社會的标準答案。大明除了對女性喪心病狂外,這主要是朱元璋認知低,連先秦都嫌棄的殉葬都開始了,一半人口開始裹上了腳。思想很封閉,但它的制度其實是非常先進的,至少比漢唐宋都強上不少,而且沒有儒家主流,百家争鳴的科舉,思想上的碰撞,會開出更文明的花。
“大王,你打下天下,當上皇帝,讓天下人過上舒心的日子,這就是天下人的想法。其他野心家若要生事,便是反賊,那便誅之。”
魏倩在擴張劉邦的皇權欲望,這個時代并沒有什麼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道理,道理還是天子之怒,流血千裡,伏屍百萬。士民之怒,亦是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就是這麼互相暴力得樸實無華,忠心耿耿那是非常可貴難求的東西。
“魏相有治國之策?”
“臣這些日子所寫,大王請看,大漢立國後若以儒治家,以法治國,以墨興國,以農為本,其他百家亦是如此,集百家之長來選拔官吏,讓官吏考試絕對的公平公正,那麼大漢怎會缺官員治理呢?”
魏倩将她寫的治理體系給了劉邦,這個現在在地盤就實行還是立國後實行,全看他個人意願。因為基本盤也大了,到了選賢舉能的時候了,劉邦的眼光何其毒辣,他自然一眼就看中這東西的價值。
魏倩看了看他變了的臉色,“大王,若依此執行,日後天下順者昌,逆者亡,皇權富貴集于一家,不好嗎?”
魏倩給的餅太大,劉邦翻看着她寫的東西,看完之後都沉默很久,他眼裡有了權欲野心。也有了掙紮。
“可魏相,你知道商鞅是怎麼死的嗎?”
魏倩沉默了,她當然知道,她這是另一種變法,甚至更為瘋狂的變法,過于超前的體制,天下人都将重新适應一個新的天下。她看着劉邦的眼睛,不畏不懼,她眼底澄澈,自從有了變革的權利,她的理想主義,終究壓制了現實。她想往前走,都是在讓天下人試制度,為什麼不試試她的呢?
“那麼大王,會讓我淪為商鞅嗎?”
“不會,”劉邦斷然道,他怎會做如此忘恩負義的事?“可是魏相,我比你年長三十多歲,我百年之後,誰能護住你呢?”
“大王,我不是商鞅,商鞅辱民虐民疲民貧民弱民之法,所以被秦人所恨。我會讓國家強盛,百姓富饒,侵犯的,是功臣們的利益,他們可分的少了。可是大王,天下一大半在項羽那,他們還從未得到過權利,從來沒有得到,又怎麼失去呢?大王帳下有功高如臣之人嗎?臣都不裂土,那麼他們憑什麼分裂國土呢?”
魏倩需要一個集權社會,這樣她才有發展的空間,漢初的戰火才能止住。
“況且大王并不是不封,王侯爵位依舊,隻是不再有封國罷了,天下可以有閑散王室,但隻有一個朝庭,戰火才能徹底止住。”
明朝的封爵制度有親王郡王侯爵,但也有一定的限制。王侯雖然有封地和俸祿,但不能實際管理封地的軍政事務,隻能享受俸祿而不治事。此外,王侯不能從事士農工商等職業,必須依賴國家的俸祿生活。這種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王侯的活動範圍和經濟獨立性,确保了他們不會對中央政權構成威脅。
“不不不,魏相還是太年少,奪人錢财,如殺人父母,更何況是奪人權利,這制度出于魏相之手,朝臣定對你有怨,若有機會,定會出手,君子豈能置于危牆之下?”
“大王,我并不在乎,若君王不負,百姓享受到好日子,其他人奈何不了我。我不打算結婚生子,他們也報複不到我後人,這天下,總要有人推着往前走,臣不懼,大王懼嗎?”
劉邦拿着手中紙,對上年少女郎清麗的眉眼,他有些怔愣,他知道這些代表什麼,代表劉家獨登尊位,代表百姓安居樂業。可對魏倩是毫無好處的,她原本可以封王,在自己朝庭裡當家做主,如今卻得與功臣們走上對立面。強國富民,卻負了自己,甚至沒了後人,他并沒有當場應她,而是拿着這些紙走了,離開了魏倩所待的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