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看得很明白,如果天下像大梁那樣,起碼得人人讀書識字,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不然中層那幫人能利用這些東西把不識字沒有分辨是非能力的窮苦人給吃了,然後罪還在上層的朝庭。
蕭何如果知道王莽,就會怼魏倩如今的思維做法是很像的,區别隻是在于魏倩有漢的人才班子兜底,而王莽沒有。
劉邦能認同魏倩是因為他就不是那個幹活的人,他是那個得利者,他自然希望他在時他的國家富強,這關乎于他的功績。因為他也是個急性子,他巴不得今年出兵明年得天下,而蕭何太清楚了,過于能耐的人是沒有同理心的,他看科舉都笑了。
“大王為什麼打完巴蜀就隻放了兩墨家人在那獨掌權?既然有蜀錦有鹽有林木,這地方為什麼從官到吏不能全上自己的人?是不想嗎?是嫌地盤多了嗎?”
劉邦啞口無言,那當然是沒人啊,墨家接手的是治理,駐守的兵是漢軍,沒兵就翻不起風浪,後面有事再解決就行。
蕭何覺得是不是他讓魏倩過得太順了,幫她把大小事處理妥當,她才腦子裡覺得漢營用人已經可以挑肥揀瘦了?還考過鄉試才能當吏,一樓沒建就想着建二樓,蕭何都服了這兩人了,魏倩十幾歲不通世俗異想天開,劉邦這麼大年齡了也跟着胡鬧。
“哎,丞相莫要生氣,我覺得魏相所言也并非異想天開,這是可行的,隻是得看是個怎麼辦法,科舉前期可以面向天下人,不論百家何人,或者漢營内部文人都行,不滿意現有位置,考個頭名,那位子不就上來了嗎?”
“大王不怕最後來了一群法墨與儒?”
“蕭相,這漢地是我們的,他們要來就要遵守我們的規矩,何況這些人考了進來,不行就換其他人,遣散就行,若是那人犯了事,依法論處。能出什麼亂子,魏相是少年人,少年人性子就是急,但我們能托住這底,何不讓她放手去幹呢?”
“大王,如今天下諸侯都在召賢,他們開出的條件比你豐厚得多,很多人來投,隻是看中了前景,因為天下諸侯裡,隻有漢王擋住了項羽。可這天下很大,大到哪怕天下士人來投奔于你,如果以魏相的想法治世,依舊管不了。我們向百姓要的十五稅一也養活不了一個新的龐大的官僚,如果要變,那麼就得征更多的稅,從官員到百姓哪有能休養的時候?這套方法就不能拿出來,隻能用于内部升遷,可升遷不看政績而是考試,就又是麻煩事。”
蕭何覺得魏倩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她的方法很好,但是她有這個卷生卷死的心力,其他士人有嗎?如果有人擺她一道,基層她又管不到,她又當如何?大梁能順利是因為魏家是那個地頭蛇,而她又是魏家的主事人,但其他地頭蛇會這麼安分嗎?
他直接點出來而不是讓魏倩去跌一個大跟頭再說,那是因為他認同魏倩那顆為天下的赤子之心。但事不是這麼辦的,一看魏倩就是沒具體辦過事,蕭何想,一個治國的丞相如此天真與底下脫層是不行的,他得讓魏倩獨立去處理事務,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如今這些超前又荒唐的想法他還能壓下來。以後他與劉邦老故,她如此膽大妄為,既害了百姓,又害了自己。
這世間改制變法,從來沒有這麼簡單的事,流血的時候,她是承受不住的。
“休養生息是正道,如關中安邑一般,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農忙的時候忙,農閑的時候去做些小事,清貧但也閑适,官吏也夠用,畢竟村落有族老,縣裡有三老,官吏與三老對接就好。哪怕天下到手,慢慢的也能管得過來,不至于起沖突有冤案。”
蕭何再看了看科舉制,搖搖頭,“除非我們得天下,且教出足夠多的士人,那麼倒是可以用來治理天下,但這沒百年也不行。而且如今考的話,識字的全是以往那些舊貴族與法儒,那麼他們自然會來分食,可大王要分與他們嗎?考過了原先的承諾不給,是不是失信于天下?”
魏倩在現代也是學生,沒當過一天社畜,她在漢地有蕭何這專業後勤與十項全能的治理高手托底,她非常順利,但她的順利是有人在負重前行的,但她并沒有想過,而是在琢磨更大膽的想法,負重前行的官吏們自然會掀桌子。蕭何是個政治敏銳度很高的人,他自然不允許還沒幹成大事就被人掀桌的事發生,所以他毫不留情的駁回了魏倩的改制。明初的制度适用于明,離漢差了一千多年,這一千多年的發展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漢初百姓還沒開化呢,識字的都才剛剛夠用。
“況且與民休養生息,而不是擴大百姓欲望,我在大梁,山裡的老人家,因為孩子在城裡磚廠,順道來市集賣菜,将自己的糧食賣出去。百姓都知道食利,豪強們不知嗎?他們若連合開竅整起治下黔首來,朝庭分崩離析隻在瞬間。而所有的問題用利來解決,那麼日後誰戍守邊關?誰興修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