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桃園親王惦記的女婿候選之一的源氏在幹嘛呢?
他偷偷跑到東宮,悄默默和淑子見面了。
“你這裡安全吧?”源氏放下簾子,探頭探腦,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這可是冷泉皇太子的東宮AKA淑子的東宮啊,淑子回複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正巧我也想去二條院找你,現在也不用我跑一趟了。”
“咱們認識了這麼多長時間,風花雪月的時候談不到一起,最後居然在這種事情上心有靈犀,我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源氏自嘲。
“來吧,看看咱們是不是真的終于心有靈犀一回了。”淑子試圖緩和一下他的悲傷,小小調侃。
源氏順着淑子的意思,像是多年的密友一樣不帶暧昧地回複:“好啊,你不是喜歡和太子玩三二一嗎?我數數,咱們一起說。”
“三、二、一。”
——“你離開京都吧。”
——“我準備自請流放到須磨。”
二人異口同聲。
“呀,還真是想到一起了。”源氏難得笑了,眉宇間疲憊又有些釋然。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天意。”
“算吧。”淑子氣度平和,有些事情到了最終關頭,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下後,反而沒什麼讓人焦躁的。
“咱們相識這麼多年,經曆過這麼多事情,也算是天意吧。”
從淑景舍那個雨夜淑子的意外偷聽,到她一邊厭惡一邊利用源氏獲得先皇的信任、到兩人合作出一些事業、再到如今自己抗住皇太後的施壓,在内裡站穩了腳跟,又想接手前朝的其他勢力,已經近十年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迹十年心。(注)
十年裡,淑子從無人知曉的退休養病的前築前守的孫女,變成官位不高不低的藤左衛,最後成了大名鼎鼎的循典侍,但是初心始終未變。
也許這是一場她為世人編織的童話,可就像花散裡說過的,自己真切地到來過、存在過、努力過、幫助過,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就有意義。
一個人能有多大的能量呢?也許可以撼動山海,也許隻是螳臂當車。
她盡自己所能地堅定實行自己認為正确的事情,哪怕隻是有一個小小的卑微的生命因此受益,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陽光穿過竹簾的縫隙透進屋子,斑斑駁駁的光影下,早就褪去了十八歲時的嬰兒肥的淑子面目依舊平凡,在内裡如雲的美人中根本排不上名号;
可就是這張面容,在荏苒時光的沉澱中留露出了屬于人性的野心和靠近神性的悲憫。
源氏再次征楞。
是啊,恍恍惚惚,人生如夢,原來已經十年了啊。
當年他隻是想征服這個大膽叛逆的女人,就像他曾經引誘的六條妃子和哄騙的其他小侍女一樣,給自己年輕的生命中增加一段無足輕重的風流韻事。
于是當時看見在母妃故居裡留下的帶着熏香的書法後,自己給她取了個不怎麼正經的“碧茶”的稱号,并宣揚了出去。
除了她,沒有人敢打他罵他忤逆他,可就這份聰慧又屬實讓自己新奇。
之後碧茶又靠着新奇的點子讓自己名利雙收、積攢功德,兩人還經常商量各種事情,甚是共度春風。
從何時起,自己不再稱呼她為“碧茶”了呢?其他認識的人也不再說起“碧茶君”了呢?
似乎是從她成為内廷十二司的掌權人之後;從她不顧诟病以雷霆手段清洗了一系列反對的女官之後;
從她敢于對皇太後不妥協并能夠借力保全自身之後,從她完全架空了右大臣家的尚侍、将除去清涼殿和弘徽殿以外的内裡變成了她的一言堂之後。
她從“碧茶君”、成為了“那位典侍大人”。
這麼多年了,被父皇寵壞的自己做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即将前往偏僻凄涼的地方受苦;
出身不高的淑子卻一步一步,即将走上女官的頂點。
源氏此時全然明白了淑子的算計,也慶幸于她的人品道德,能讓他交出後背,在這最難過的關頭,放心托付所有。
“你看,這是留在京中願意等待我的門客和下面臣子的名單,他們的家庭關系我也讓惟光調查清楚、分門别類了,其中家中有女眷在内裡當差的另起一頁。”
源氏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冊子。
“淑景舍北面是侍衛值守的宿舍,裡面有些我曾經交好、甚至想和我一起離開京都的子弟,我讓他們留下來了,必要的時候聽你的命令。”
源氏拿着另一頁紙。
“三位中将你也見過,他有時候愛顯擺,但不是壞人。右大臣很喜歡他的長子柏木,必要時能曲線救國。”
源氏就像是哆啦X夢一樣,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封他的親手信,說可以給中将證明他們的關系。
淑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實我與中将見過不止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