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裡和藤壺師姑我沒什麼要額外擔心的了,你做得讓所有人贊歎,再多說反而是我不自量力了。隻希望萬萬要保護好冷泉,這是重中之重。”
“二條院那裡我已經安排好了,紫姬的生活的安全不用擔心。如果可以,拜托你去寬慰一下她吧,是我不好,剛剛成婚不久就把她丢在這裡。”
“我在京城的粥鋪這些年也沒有停止接濟百姓,之後你安排你的母親或弟弟接手也行,銀錢還是從二條院出,這些東西我還是不吝惜的。
也是可笑,一開始隻是為了積攢功德開的鋪子,現在想來反而格外舍不得。”
另外還有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源氏事無巨細,就像是在交代遺言,淑子十分耐心地聽着,時不時記錄下來。
最後,源氏扭捏着,視死如歸地坦白了最後的事情。
“二條院有個叫右近的侍女,你也知道的……
其實,她不是我的侍女,是三位中将曾經一位為他生育女兒卻被逼迫離開的情人的侍女。”
源氏十分羞于啟齒,要不是現在遭受了大難,日後生死未蔔,這件事他絕對會爛在肚子裡。
“當年我為了尋求刺激,未告知那女子我的身份,帶她去一處荒涼院落幽會,結果她被鬼魂吓到去世,我為她舉行了葬禮,之後想找她的女兒,卻難覓蹤迹。”
“這件事我也不敢告訴三位中将,他也沒有找這對母女的意思。于是我就讓右近帶人調查,這些年卻始終沒有音信。
若是可以,您也幫幫我找人吧;若是不行,我也沒有絲毫怨言。”
淑子:你是下水管道嗎?擁有和蟑螂一樣多的秘密。
好吧,即使沒有手上的一份份人脈,淑子也不會拒絕這種事情的。而如今自己也賺了不少。
“還有嗎?”
“沒有要挂念的了。”源氏垂眸。“以後去須磨,若有變動,我也會派人送信。”
彳亍口巴。
看着難得乖巧的男人,和暫時可以控制的局面,淑子與他調侃。
“怎麼全是陸奧紙?我記得你當年願意用中國紙啊。”
似乎某些痛苦的記憶将源氏從眼下的抑郁中拽了出來,他精緻的五官都扭曲變形了。
“呵呵,我已經很久不用中國紙了,典侍大人才發現嗎?”他陰陽怪氣的樣子沖淡了之前的感傷。
“我隻有在吃齋念佛的時候才會翻出典侍當年在中國紙上抄寫的經書,細細拜讀呢。”源氏小小譏諷。(注)
淑子笑了,這屋子的氣氛終于不那麼壓抑了。
“話說,你是怎麼想到離開京都的?”源氏發問。
“倒也不算什麼。清涼殿有幾個我的眼線,她們告訴我有一天聽到皇太後和陛下說要讓你成為平民,從此就能拿捏了。
我就想着不如找個由頭離開,保留你的身份,以圖來日。”
“你呢?”
源氏沒有隐瞞:“從沒了職務開始我就有了大把時間,經常在揣測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實在不知道未知的懲罰,就想着與其被皇太後降罪,不如我主動請罪,堵了他們的嘴。”
“那個紅梅,你還記得吧,中将的二兒子。之前和别人打架,中将不等對方的父親找茬,就先發制人,開口教訓了孩子,對方反而不好說什麼了。”
“異曲同工罷了。”
源氏被風花雪月泡爛的腦子難得靈活了一次啊。
“其實,當年先帝為我留了遺旨,必要時赦免你的罪行,我也在猶豫要不要拿出來,最後還是放棄了,想用它為冷泉增加籌碼。”淑子吐出一口濁氣。
“你做得對。”源氏撫額。
“除了不能暴露的胧月夜之外,朝堂上那些罪名都是欲加之罪,無論怎樣皇太後都不會放過我的。”
“我們所有的力量都要放在冷泉身上,有他才能有我。”
要離開的時候,源氏轉到皇太子的寝室,最後抱了抱冷泉,短暫親昵之後将他遞給了侍女們。
淑子将他送到淑景舍北門,源氏會從這裡再悄悄離開。
“你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樣。”夕陽下,源氏對淑子呢喃。
“不,我們都一樣,我隻是千萬她們之一,她們也是不同命運的我。”
淑子望着橙紅如血的夕陽,輕輕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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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拜訪完嶽父前左大臣的源氏踏着朝露,在紫姬和淑子的送别下,帶着惟光良清等家臣和其他追随者,踏上了前往須磨的旅程。
“回去吧,别着涼了。”淑子攬着長高了的,臉上全是如露水一樣的淚珠的紫姬的肩膀。
海内天涯,終會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