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客房床上。
台燈投着身影,映在玻璃窗上。窗外雨絲不斷,如春蠶食葉、沙沙作響,浮浮沉沉,泅吻着玻璃窗,像細密潮濕的吻痕,染在屋的肌膚上。
不由憶起那洶洶猛猛的吻、碎碎麻麻的吻......
心第一百零八次快跳。
其實朱時宜确實沒想真的幹點什麼,她隻是、單純地、想幹點什麼。
......好像她的目的達成了。
隐約間,隔壁卧室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也不知道是不是雨。
潘嶽今晚洗過澡了,應該是雨吧。
舒舒服服裹滿身,聽着窗外,濃風更吹、雨聲如笛;
心滿意足閉上眼,朱時宜希望,這雨,能下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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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好,花草明豔。
是潘嶽的敲門聲喊醒的她。
勾人的飯菜香沁入鼻尖,肚子合乎時宜叫了兩聲,朱時宜才意識到,已經大中午了。天天睡在小宿舍裡的棺材闆,翻個身都困難,好不容易睡睡這随意翻身的柔軟床鋪,她這一覺直接睡死過去,沒有任何意識。
換好衣服出房洗漱,聞着那飯菜香,朱時宜根本沒心思刷牙,叼着牙刷就屁颠屁颠跑進廚房探頭探腦。
“做什麼好吃的呢?”含着牙膏,話也講得含糊。
好在潘嶽聽得懂:“可樂雞翅。”
“好好刷牙,”他沒拿鍋鏟的手輕輕推了下她,“這邊油大。”
朱時宜敷衍地往後退兩步,邊刷牙邊看他。潘嶽穿着件棕襯衫,換了副無邊框眼鏡,看着很斯文,身上卻挂着件圍裙,有種教授變人夫的感覺。
她心底笑出了花,不小心沒忍住,一口牙膏噴他圍裙上。
朱時宜傻眼,正想道歉,一張嘴,口中的牙膏頗有噴薄之勢。
“沒事,”潘嶽随手扯了張紙擦了擦,一點脾氣都沒有,“你去漱口。”
洗漱完,飯菜也上桌了。
可樂雞翅、白灼蝦、清炒茼蒿,還有玉米排骨馬蹄湯,都是悅城的口味。雖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豐盛又健康。
做飯不是一件易事,做飯的人,大早上就得起床,還得洗菜切菜備菜炖燒,如果要讓朱時宜幹這活,她反正是做不到。
“嘗嘗。”潘嶽夾了塊雞翅來,又放下筷子,自顧自剝蝦。
雞翅色澤誘人,一口下肚,鹹甜适中,很符合她嗜甜的味蕾:“好吃!”
潘嶽默默勾了下唇,夾了塊排骨蘸白灼汁,送入口中,眉頭微不可察皺了下,進食動作卻未停。
朱時宜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心裡不是滋味。悅城和錦蓉的口味大相徑庭,一邊清淡一邊重味、一邊分辣不沾一邊無辣不歡。
她知道的,潘嶽嗜辣。可他忙活一上午,菜裡頭卻連一顆辣椒都沒放。
“會不會太清淡了?”
潘嶽面不改色:“還好。”
“其實我不挑的,我都吃得慣。”朱時宜不希望潘嶽為她委曲求全。
潘嶽語氣平常,拿勺撇開表面的浮油,舀起湯:“你不是說想念家裡味道?”
外地上學,朱時宜确實想念家鄉味,但她記得她好像沒和潘嶽說過這事。仔細在記憶裡搜尋搜尋,朱時宜終于想起,原來是在琴城,她随口說過一下這些話。
思索片刻,朱時宜起身走進廚房。潘嶽不明所以,目光追随而上。隻見她打開冰箱,從裡面拿出辣椒醬,又拿了雙新筷子,挖了一大勺放進新蘸碟,端來他面前。
“一次兩次沒關系,可我們還要在一起吃一輩子飯,我不想你受委屈。”
潘嶽眼神頓了下,怔愣的眼眸忽然變得化作春水,柔軟又透澈,他低眸,嘴角勾起淺淺的笑:“不委屈。”
“你也說了,一次兩次沒關系。”
“那說好咯,”朱時宜昂着腦袋,藏住心底的燦爛,“下周,我還要來吃飯。我想吃西藍花、辣椒炒肉,再來個鲫魚豆腐湯!”
潘嶽一一應下,默不作聲剝蝦,放到白灼調料汁中。
嘴裡是健康美味好食材,身邊有溫柔大帥哥傾情陪伴,朱時宜被學習摧殘的心靈直接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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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水潤物細無聲,一場春雨一場暖。枯木逢春風,長出了新鮮的綠芽,校園湖畔,楊柳依依垂。在一天又一天的暖陽下,湖中荷葉緩緩聳動,白櫻樹也早早開出了花。
跨考的生活枯燥乏味,專業知識總欠費。時間悄然流淌,飛逝如指尖沙。專業課已經結課,期末雖然還沒到,可結課大作業卻要人命。
身邊同學,不備考的,都在陸陸續續做簡曆、找實習,比如她的兩個舍友,徐夢瑤和倪于绮,她們倆都打算直接就業,徐夢瑤最為神速,早在一個月前就找好實習了。
除此之外,還得管考研,每天學個七八小時,面對音樂史與和聲曲式,卻大腦空空,看着那真題,朱時宜根本寫不出幾句話。
人最忌諱與人對比。同齡人已經在大廠工作、有錢拿、還有職業規劃,而自己還在花着家裡的錢、學習也學得差,在這樣的對比下,朱時宜又焦慮了。
然而,經過重重關卡,朱時宜早已明了,焦慮解決不了什麼事情,還是做好當下的事情最重要。想到這,她又一次找郁凡請教曲式題,郁凡很仗義,沒幾分鐘就發來長段語音。
許是學院派和實踐派的知識有壁,朱時宜有點暈乎,她委婉地和郁凡表示不懂。
郁凡聽完說:【你可以找萬重山問問啊,他港區學過一年音樂制作,這課本知識應該比我講得好。】
朱時宜有些好奇:【港區讀書不是很貴嗎,山哥負擔得起?】
郁凡:【我沒具體了解過,隻是之前看他朋友圈,他有自己兼職的。】
這對音樂絕對是真愛,邊讀書邊打工掙學費,朱時宜更佩服萬重山了。
她回複郁凡,表示明白,卻沒給萬重山發信息。她想着,幾個月沒聯系人家,當初也隻是萍水相逢點頭之交,還是自己再研究研究吧,實在不行,再去找萬重山。
看了許久曲式,肩頸發硬發酸,朱時宜扭扭脖子,手不禁按揉着腰,才猛地意識到自己身上哪哪都不舒服,頸椎、腰間、屁股,哪哪都使不上勁。
其實這種症狀也不是第一天才發現了,早幾周就有些不舒服,她想着不是什麼大事,坐了個把月圖書館,久坐嘛,身上疼很正常,忍忍就過去了。
隻是今天這疼還蠻厲害,腰上像閃了一下,眼前也昏昏乎乎,怎麼調整姿勢都不得勁,書也看不進去,這疼,實在是影響學習效率了。
朱時宜給潘嶽發微信:【我腰好痛。】
潘嶽卻沒回。
今天是周五,潘嶽還在公司,忙很正常,朱時宜沒有着急,一般這種時候,過十幾分鐘,他就會回了。
可這次等了兩三個小時,潘嶽才回她的信息:【身份證号發我。】
雖然知道潘嶽肯定是在忙,但朱時宜心裡還是不太舒服,她隻扣了個孤孤單單的問号過去。
潘嶽:【挂号,周末去醫院。】
朱時宜吓一跳:【不至于吧,坐久了疼很正常,買點藥膏貼兩下算了。】
潘嶽又沒回了。
朱時宜心裡不太舒服。
又過了十來分鐘。
手機亮了下。
朱時宜止不住高興,下意識打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