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墨韓垂下眼眸,殿内此時隻聞得莊墨韓略顯蒼老,又無比穩定的解詩之聲:“其實不用這份手書,也能看出端倪,詩乃心聲,這首詩後四句何其蒼涼潦倒,若非經曆過人生的大起大落,如何寫的出這樣的意境?範公子年少風光,怎會有如此凄涼的心境?少年強說愁,過猶不及。”
此話一出,殿内頓時竊竊私語聲不斷。
“詩乃文道。詩詞之道,總是講究天分的,或許範閑的詩是強說愁,但誰說沒有經曆過的事,就不能化作自己的詩意?”安樂笑吟吟的說道:“我不也寫了一首滿江紅?先生,您剛剛可說了,再沒有了呢?所以,可不能說,滿江紅不是我寫的哦。”
安樂這話極其狂妄,竟是将自己和範閑比作了天才,借此證明先前莊墨韓的詩論推斷,全部不存在!
有些人望向安樂的眼神,便帶了些贊歎,畢竟,那首滿江紅,不說詩詞如何,單論裡面九曲十八彎的心思算計,這位說是天才,卻是一點都不為過的。
隻是,莊大家的指責,卻不是這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大多數人看向範閑的眼神,便有些古怪,就連與他比鄰的辛其物面上都是一片冷凝。
被衆人看着的範閑,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衆人的表現。
聽到此處,莊墨韓的雙眉微微一皺,苦笑說道:“滿江紅,寫盡上杉虎一生,不算是憑空而來。難道範公子,竟能随時随地,寫出與自己所見,全然無關的妙辭?”這位大家自是不信,就算是詩中天才,也斷沒有如此本領。
不等範閑回答,郭保坤已然難抑心中歡喜,快步上前跪奏:“陛下,範閑欺世盜名,把我慶國讀書人的顔面都丢盡了,懇請陛下将這文賊革去功名,逐出京都,今生永不錄用。”
範閑譏笑着反問郭保坤:“郭少,既然我丢盡了慶國臉面,為何你還如此歡喜雀躍。”
“胡說,我這是憤慨!是不恥與你為伍!”郭保坤辯解道。
吃相太難看了,高台上太子和二皇子,臉色都有些不好的看着台下的郭保坤。
“莊先生要在殿上辨真相,郭少是何時知情的?”
郭保坤眼神有些慌張的向台上看了一眼,長公主眸光微轉,慶帝微微擡起了頭,郭保坤頓了頓有些緊張的說道:“自然是剛剛聽到。”
“那為何我今日一到祈年殿,郭少就言之鑿鑿,說今日便要看我身敗名裂?不知郭少是能掐會算啊?還是說早就與莊先生暗通款曲了呢?”範閑端坐案前,擡手厲聲問道。
“一派胡言!”郭保坤立即反駁,忽然覺得不對,轉身斥道:“暗通款曲是可以用在這個地方嗎?”
“好了!什麼時候了,還在講究用詞!”郭攸之斥責一聲,起身出列跪下:“陛下,犬子與範閑素來不睦,二人争執倒也無礙大局,如今關鍵在這首詩裡,既是抄襲他人詩句,理當重罰,否則難以平息,天下悠悠衆口啊。”
“是非對錯,真相還未可知,郭尚書未免太心急了些。”範建冷冷道,人家老子都上場了,自己也沒有縮着的道理。
“秉公直言罷了。”郭攸之冷漠以對。
“莊先生,這首詩,是我抄的!”範閑忽然長身而起,清逸脫塵的臉上多出了一絲狂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