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帝點頭允了,在禦座旁的候公公一臉喜色的請纓:“範公子要寫詩,老奴願代為抄錄。”
慶帝微微颔首應允。
郭攸之見狀心中一緊,卻還是冷笑着說道:“範大人是要當場作出兩三首詩,以證明是在夢裡抄錄的?”
“你不知道,那段記憶,就如同刀刻斧鑿一般刻在我的腦中,我看過的每一個字,讀過的每一本書,都記的絲毫不差,曆曆在目!”範閑微笑灌了口酒,眼中醉意更勝。
郭攸之冷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怕是氣急敗壞,已然開始胡言亂語了!”郭保坤在後面冷嘲熱諷。
不少人卻是暗自感歎,郭尚書的兒子坑的一手好爹啊!
範閑嗤笑一聲,喝完一壇酒,将酒壇随手砸在地上,踉跄着走上高台。
很多人都在猜測範閑準備做什麼,他如何能夠讓世人在莊墨韓與他之間,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一代詩家。
範閑搖搖晃晃的,站在高台之上,站在慶帝和自己妹妹、四位貴人、莊墨韓之間,忽然灑然擡手指天,擡起頭吟誦:“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毫無征兆,毫無醞釀,範閑脫口而出一段,不一會兒功夫,便有了十幾首。他随意漫步在莊嚴肅穆的祈年殿中,好似這殿中衆人都不存在,不停吟誦着大腦裡能記住的詩,候公公揮筆疾書,險些跟不上他的速度,不得不另外加了幾個執筆的太監。
面對着源源不絕的陰謀與算計,強大的壓力之下,範閑終于爆發了出來,癫狂之下,隻顧着将腦中所記之詩朗朗誦出,既不在乎太監記住了沒有,也不在乎旁人聽明白了沒有。那些咀之生香的前世文字,經由他的薄薄雙唇,在這慶國的宮殿裡不斷回響着。
慶帝眼神漸漸認真,專注的看着殿中的身影。
莊墨韓的眼神漸漸起了一些很奇妙的變化。
殿中的人們聽着他口中誦出的一首首詩,臉上寫滿了震驚與無法置信。一詩如何,大家都是有耳朵的,世上奇才頗多,但溯古以降,也斷然不會有像今天這般的景象。見過寫詩的,沒見過這麼寫詩的!
雖然這些詩裡某些用句奇怪,那是因為衆臣不曾知道那個世界裡的典故,但衆臣依然駭然驚恐,這些詩……首首都是佳品啊!
衆臣此時望向範閑的目光便開始變得怪異起來,覺得面前這個清逸脫塵的年輕人,不再是凡間一屬,而是天人下世。
安樂卻沒有看範閑一襲白衣,滿殿翩飛的身影。隻是端端正正,垂眸無聲坐着,一動不動,好似已經睡着了一般。
安靜,大殿之中,一片安靜,幾乎用看神仙一般的眼光看着範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