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房間安靜下來,片刻才傳來柯萊慌亂的聲音。
“來…來了!”
她從房間裡出來的,頭發毛毛糙糙的,像是沒有梳理過,有幾縷甚至打成卷纏繞在一起,我仔細觀察下她的面部,沒有哭泣過的痕迹。
我記得過幾天是柯萊的例行考試日,當然現在也是我的考試日。
“抱歉,打擾你學習了,”我舉起手裡的果汁示意,“做為賠禮,要不要休息一下?”
“沒關系的,塞拉小姐!反正…我也不會,嗚嗚…”
柯萊哭喪着臉将我帶進房間,搬出來另一張椅子讓我坐下,才回到書桌前小口喝果汁。
書桌上擺着字典和幾本識字用的書籍,墨水瓶上橫着木筆,正中央是被寫了一半的白紙,另一側的角落好像還有被批改過的試卷。
“柯萊的功課很難嗎?”
聽到我的問題,柯萊被吓了一跳,臉色直接紅潤起來,帶着羞恥的眼神被她用手遮住。
“其實,是識字而已,我以前…沒學過通用語,但是識字真的好難啊。”
我沒有深究她的事情,笑盈盈的看着她,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其實我以前是知論派的學者哦,研究古文字,拿着圖畫一樣的文字簡直就是天書。”
“唉?塞拉小姐不是妙論派的嗎?”她露出的半張臉上是明顯的驚訝。
“所以說是以前嘛,我是後期轉到妙論派的,還因此多上兩年學才畢業。”
這些話好像勾起了柯萊的好奇心,她已經放松下來,直接就開口提問:“為什麼轉院呢,因為研究語言太難了?”
她應該是聯想到自己學習通用語的痛苦經曆,小臉又皺起來,我沒忍住笑了笑。
“也許吧…不過那個時候我對機關術的興趣遠遠超過了古文字,腦袋一熱就選擇了自己所喜歡的那個,是不是挺沖動的。”
“不!塞拉小姐!”柯萊突然激動起來,雙手握拳,表情中帶着憧憬,“能選擇自己喜歡的,是很有厲害的!不像我…”
最後的三個字輕的仿佛從未出口,我暫且不理會,僅僅回複她前面的話。
“謝謝你。”
我有些懷念過去,想到了影響我人生的恩師,看着面前的女孩,問出曾經被問過的問題。
“柯萊,你有想過未來要做什麼嗎?巡林員?”
她突然愣住了,雙手垂下來老老實實的放在腿上,微微低頭,活潑的樣子不複存在。
我沒有打斷她的思考,靜靜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來化城郭是為了養病…我沒想過以後要去做什麼。”
我記得賽諾跟我提起過魔麟病的事,又想到柯萊那我并不知情的過去,突然後悔問出這樣的問題。
在我懊惱的決定轉移話題時,柯萊突然擡起頭,用哭一樣的表情看着我,但還是努力想要笑出來的樣子。
“塞拉小姐…你願不願意聽聽我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好想說出來,憋的悶悶的。”
這近一個月的相處中,我已經清楚她是不願意讓别人擔心的堅強的孩子,我有些意外她會主動将這種事情告訴我,但又想到或許是平時沒有傾訴的對象的原因。
在這裡,除了賽諾和提納裡,或許還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位看起來熱情善良的少女的過去,她也沒法向遠在蒙德的朋友傾訴,畢竟她給朋友寄的信件都是提納裡代寫的。
也許是因為我不屬于化城郭,也許是因為我于賽諾和提納裡是朋友,也許是近來的相處讓她信任我,我被她選擇成為傾訴的對象。
我的心裡夾雜着愧疚與欣喜,愧疚是因為讓她回憶起過去的是我,欣喜的是柯萊願意敞開心扉的人是我。
不良情緒的堆積對精神和身體有什麼影響,我再了解不過。
所以我現在隻有一個選擇。
“沒關系,柯萊想說的話,我會認真聽的。”
種種苦痛從唇齒之間流露,柯萊的訴說斷斷續續,不甚詳細,她的聲音異常平淡,仿佛在陳述看過的故事,隻有說到在蒙德的經曆時才有些許情感波動。
“所以…”她攥起拳頭,聲音顫抖,“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如果病真的能痊愈,要去做什麼…”
我無法想象那些被她一筆帶過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沒有感同身受,所謂的安慰和開解也隻是蒼白無力的,我不能評價她的過去,那太過狂妄自大。
我慢慢将手伸到柯萊的視線範圍,她沒有太大的反應,試探着将手覆蓋住她放在大腿上緊握的手,輕聲開口:
“「對未來感到迷茫是正常的,這沒什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夠了。」”
“這是我的恩師曾經說過的話,給了我做出選擇的力量,現在也交給你。”
“柯萊,不要着急,去做你現在想做的事就好,去選擇自己想要的未來。”
我感覺到柯萊的拳頭攥的更緊了。
時間靜靜地流淌,柯萊一直沒有什麼反應,我的手也一直放在她的拳頭上,直到她緩慢的将手抽出,然後反握住我的手。
她很用力,聲音帶着幹澀:“謝謝你,塞拉小姐。”
感到她逐漸松懈,我順勢拽了下手,柯萊被迫擡起頭,控制不住的身體前傾,撲進我懷裡,她愣愣的看着我,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那麼,我來給你補習,怎麼樣?讓你的好成績吓吓提納裡。”
她沒想到我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反應半天,雙頰羞紅,掙紮着坐起來,或是想到讓她抓狂的功課,表情又驟然嚴肅。
“拜托你了!塞拉小姐…不塞拉老師!”
我很慶幸我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與柯萊親密接觸了,心情大好,起了些調侃之意。
“不過遇到巡林員專有名詞就要柯萊老師給我講解了。”
柯萊臉蛋紅撲撲的整理桌面,清出一半的空間。
“我會盡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