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劃過臉頰,順着下巴滴落到手腕上,接觸到幹燥的皮膚,相比空氣而顯得微涼的水珠刺激着感官,我猛然回神,望向天空,又不得不擡起空餘的手遮擋住刺眼的陽光。
沙漠的太陽依舊如此的毒辣。
風滾草卷着細沙,撞到堅硬的岩石上潰散,仙人掌撕開夾雜着沙粒的風,落下一縷陰涼,似乎是沙塵暴的前兆。
我不是應該在…在哪裡?
我低頭望向右手中捧着的東西。
一隻淺灰色的聖金蟲。
我想起來了,我在阿茹村邊緣玩耍時,發現了顔色不一樣的聖金蟲,我要帶回家給爸爸媽媽看。
不遠處聚集着高矮不一的房屋,我的家就在那裡。
我邁開步子,奔跑起來,亦如往常那般,向着家的方向奔跑。
熟悉的大門半開着,裡面傳來男女的對話聲,我猛地推開門:“爸爸媽媽!我回來啦!”
“歡迎回來,塞拉,”媽媽的身上還帶着圍裙,一隻手端着盤子,一隻手拉着爸爸的胳膊,“玩累了嗎?快去洗手,媽媽已經做好午餐了。”
我看像生無可戀的爸爸,歪頭:“可是媽媽,你不是隻會徒手劈棗椰嗎?”
“你這孩子…”媽媽被噎住,放下盤子,當下就解開圍裙。
“好吧好吧,真是無情啊小塞拉,”媽媽把圍裙扔到爸爸懷裡,扭身就做到餐桌前,揉亂我的頭發,“是你爸爸做的,我隻是負責切開蜜糖,你就放心吃吧。”
爸爸面無表情的收拾廚房的殘局,時不時冒出幾句話:“都說了塞拉不會相信。”
我跑進自己二樓的房間裡,挑出來一個小籠子,将聖金蟲塞進去,确保它不會逃出來,才回到一樓。
晚餐有爸爸最拿手的秘香肉團。
按照以往,媽媽會和我搶奪最後一個肉團的歸屬權,但在我做好戰鬥準備以後,媽媽已經放下餐具,将碟子挪到我的面前。
“媽媽?”
我對如此反常的事情感到疑惑,但媽媽隻是捧着臉頰看着我,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我沒由來的感到恐慌。
爸爸已經開始收拾餐桌,我連忙三兩下吃掉盤子裡最後的食物。
“真是的,你催她幹什麼,”媽媽抱怨着錘了下爸爸的肩膀,将目光放回到我身上,“塞拉剛剛帶什麼回家了呀,又是新的收藏品嗎?”
我這才想起來,風風火火的沖上二樓,又風風火火的跑回來,獻寶似的将籠子捧到面前。
“看!是灰色的聖金蟲!從來都沒有見過!”
“哦?我來仔細看看——真的是沒見過的顔色唉,塞拉可真厲害,找到了獨一無二的聖金蟲。”
媽媽将指尖搭在籠子邊緣,視線看着聖金蟲,又好像在透過籠子的縫隙看着我。
我茫然的看向廚房,爸爸依然在忙碌着,注意到我的視線才看過來。
是和媽媽如出一轍的眼神。
好奇怪,為什麼爸爸媽媽都是我看不懂的表情。
頭頂被輕柔的拍了拍,我回頭,看到媽媽接過我手中的籠子随手放在桌上,将小水壺遞給我。
“塞拉,去房頂給花澆水吧。”
花?
對的,家裡養了一盆須彌薔薇,可是怎麼突然就讓我去澆花?
爸爸也走到桌子旁坐下,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伸手拍着我的背,将我輕輕推向樓梯。
“可是,沙塵暴馬上就要來…”
我指向窗外,視線也投放出去,天氣晴朗,沒有一絲一毫的沙塵暴預兆。
奇怪,在外面的時候明明…
“去吧,塞拉,去給花澆澆水。”
這次是爸爸在催促我,我沒有理由再推脫,隻能抱着滿腔疑惑爬上樓頂。
角落裡放着一個棕色的花盆,淡粉色的花朵随着微風搖曳,點綴這一片黃色的風沙。
我的記憶裡,應該是須彌薔薇才對。
我沒見過這種粉色的花,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沒有多想,我怕正午毒辣的太陽灼燒這朵花,小心翼翼地将它挪到陰涼處,澆好足夠的水。
我又跑回一樓。
爸爸媽媽依舊坐在剛才的位置上,不同的是,爸爸手裡拿着一本書,而媽媽在揪着他的頭發,似是在說教。
“爸爸媽媽,那盆花是哪來的?我沒見過,它是什麼花?之前的須彌薔薇呢?”
疑問被我一股腦的抛出,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媽媽含笑看着我,手指勾着我的頭發:“傻孩子,那是你帶來的。”
“我?可是我不記得。”
“塞拉,你…”她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再看着我,一把拽過爸爸,“算了,你來說你來說,我可說不出口。”
爸爸被拉的一個釀跄,書掉到地上,手撐住桌子才沒有摔倒。
他沉默幾秒,歎氣:“塞拉,你已經發現奇怪了,不要逃避,仔細想想。”
想什麼?什麼奇怪?這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天啊。
我近乎執拗的堅持,不去戳破答案上的那層紙。
“塞拉,去照照鏡子吧。”
爸爸語氣亦如往常,隻是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留戀。
鏡子就在我的身後,但我不敢回頭。
肩膀被按住,輕柔而無法抗拒的力量強迫我轉身,我緊閉着雙眼,不願睜開。
媽媽的聲音從耳邊想起,就像睡覺前的耳語:“塞拉,張開眼,不要逃避。”
溫熱的指尖輕輕的搭在眼皮上,我顫抖着,雙手緊緊抓住衣袖。
最終,我看向了鏡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