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斓心裡七上八下,既怕是拐子,又想,難道真是認識原主的人?原主竟是郡主?她仍不敢放松警惕,問道:“我怎麼信任你?”
“足底的心形胎記。”面具男壓低聲音。
衛斓渾身一僵,這具身體确實有這個特征。這般私密的地方,本該隻有最親近的人知曉,但她此時也顧不得細想:“你要帶我去何處?”
“當然是公主府,李闖王的兵馬随時南下,這裡不安全。”
“可是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能不能改天再說?”衛斓往後縮了縮。
面具男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我會幫您記起來。”他側耳聽着遠處巷口的聲音,“錦衣衛正在三條街之外,此地不宜久留。”
衛斓急中生智:“我要帶醫書!”
“公主府什麼都有。”面具男突然揚手。衛斓脫口而出:“你莫非想點穴?”
男人悶笑出聲,一塊布巾已經按在她臉上。衛斓最後聞到一股刺鼻的草藥味,心裡還想着:這迷藥見效真快,得弄到配方……
青銅面具男用棉被将昏迷的衛斓裹得嚴嚴實實,像蠶蛹一般,抱着她走進青磚砌就的小院。開門的嬷嬷瞥見面具上饕餮紋飾,吓得縮了縮脖子,待看清來人懷裡的被卷,立刻會意地垂下眼,不敢多問。
“驗身。”面具男抛過一個錢袋,聲音低沉而冰冷。嬷嬷摸着沉甸甸的銀子,麻利地掀開西廂房的簾子,将人放在床榻上。被卷裡露出半張臉,雖發髻散亂,卻難掩貴氣,嬷嬷愣了愣,随即仔細查看。
面具男在廊下來回踱步,緊繃的下颌線和微抿的薄唇透着幾分急切,拇指反複摩挲着劍柄上的雕紋。片刻後,嬷嬷隔着門縫戰戰兢兢地遞話:“爺,胎記無誤。完好無損。”
面具男從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笑,猛地推開門。他盯着床榻上昏睡的衛斓,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随手抛向嬷嬷:“賞。”
嬷嬷慌忙接住銀子,臉上堆滿谄媚的笑,連聲道:“謝爺賞,謝爺賞!”她退到門外,轉身快步離開,生怕多留一刻惹來麻煩。
“總算找到你了。”他摘下半邊面具,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薄唇貼着衛斓的發頂低語:“跟個窮郎中混迹市井,還學什麼剖屍驗骨……你本該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何必自降身份?”
他眼中閃過一絲陰冷,若非錦衣衛突然将劉明義帶走,此刻那村醫早該沉在湘江底了。郡主千金之軀,豈容卑賤之人觸碰?
懷裡的人兒動了動,衛斓在迷藥的作用下發出含糊的呻吟,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安。他伸手輕撫她的發絲,低聲呢喃:“雲容,我一定會讓你想起來……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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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斓在颠簸的馬車裡醒來,後頸還殘留着迷藥的酸脹感,腦袋昏昏沉沉的。
紅花正抓着車欄,努力保持身體平衡。見她睜眼,立即湊過來,臉上滿是關切:“你可算醒了!”
“你怎麼也被抓來了?”衛斓撐着坐起身,馬車突然劇烈搖晃,兩人差點撞到車壁。
紅花苦着臉:“我聽見外面有動靜,沖出去想看看情況,結果被那人逮個正着。”
衛斓抱頭哀歎:“唉,是我連累了你。”
紅花卻抿嘴一笑,安慰道:“焉知禍福相依?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衛斓正要開口,突然發現身上的粗布衣裳變成了綢緞襦裙。她扯着衣襟,一臉疑惑地追問:“花,你還有工夫給我換衣裳?”
“不是你自己換的嗎?”紅花露出疑惑神色,歪着頭道,“我上車時你就穿着這身了。”
兩人對視間突然安靜下來,車簾外傳來清脆的馬鞭聲,打破了沉默。衛斓猛地捂住嘴,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如果換衣人不是紅花……那又是誰?她的心裡湧起一股不安。
“等等!”紅花突然拍腿道,像是想起了什麼,“我把你藏在柴房的木箱帶出來了!”她興奮地掀開座位下的暗格,露出一個釘着銅角的橡木箱,“菌種都在,還有你寫的醫書。”
衛斓撲過去,急切地打開木箱檢查。陶罐裡的葡萄球菌種完好無損,兩本《彩圖本草》《醫案算科》整齊地碼放着。她抓起實驗記錄本貼在胸口,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太好了,我還能接着研發青黴素!”
紅花歎了口氣:“你呀,這當口還想着青黴素?不過我就知道你想要這個。”
衛斓搓搓她的臉,笑道:“還是你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