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大翻身躺回床榻,扯過被子蒙住頭,仿佛被揭穿的秘密與他毫無關聯。
衛斓抓起兩塊玉墜,湊到桓大眼前:“這玉墜是你的?我們以前到底是什麼關系?”她突然頓住,聲音裡帶着一絲顫抖,“雲容的心上人應該是桓影才對,為什麼信物在你這兒?”
桓大依舊一動不動,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裡傳出:“現在問這些又有何用?”
“玉墜刻的是‘有容乃大’!”衛斓突然反應過來,指尖劃過拼合的太極紋,“所以當年是桓大,不是桓影?那為什麼全府都說……”
“劉總督馬上要回來給你操辦婚事了,還糾纏這些陳年舊事作甚?”桓大嘴角挂着一絲冷笑。
“劉總督?”衛斓猛地抓住關鍵,“你說劉明義?他什麼時候成了總督?”桓大意識到自己失言,便不再說話。
衛斓想起這兩年收到的信箋,突然渾身發冷:“他根本不是被派去前線的醫官,對不對?”電光火石之間,她想通了一切。一介普通的醫官怎能對她的婚期做主?她想起最近總聽父親念叨“劉總督用兵如神”,原來那個在陝西連戰連捷的劉總督,就是劉明義!
“我要寫信問明義問清楚。”衛斓心裡亂成一團,聲音裡帶着幾分急切,“隻是眼下……我不想被蒙在鼓裡,以前的心上人是你嗎?”
桓大沉默良久,最後輕悠悠歎了口氣:“我累了,郡主請回吧。”
自那日玉墜事件後,桓大便開始刻意避開衛斓。衛斓幾次去找他,都撲了空。連他換下的染血繃帶都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那兩枚玉墜依舊擺在桓大的枕邊,可他竟再也沒回來取過。
這日晌午,衛斓坐在院裡的榆木秋千上發呆。秋棠在後面輕輕推着,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郡主……襄城伯世子又送信來了。”她掏出一個青緞荷包,裡頭塞着五六封未拆的信件。
“不是讓你慢慢疏遠他麼?”衛斓抓着麻繩的手緊了緊。
秋棠被看破心思,耳尖發紅,聲音也低了幾分:“郡主,畢竟他在前線打仗。如果收到這麼多封信都沒有回複,我怕影響他的士氣……”衛斓突然明白過來,這丫頭怕是偷偷跟世子通了大半年的信。
“信我不看了,你看着處理吧。”衛斓剛轉回頭,卻被秋棠接下來的話定住身形:“但這次信裡提到劉總督……”她也是聽桓大提起後,才知道劉總督就是劉明義。平時她和世子的信件裡不會談及戰事,這次也不過是提了一句。
“快給我看看!”衛斓的靴底猛地在地面上一蹭,秋千險些停住。她接過信,快速浏覽。大部分内容都是無關緊要的廢話,但其中一句提到劉總督的話,卻讓她如墜冰窟,從頭涼到了腳:
“新上任的總督中了流箭,危在旦夕。”
衛斓攥着信紙的手指泛白,指節都微微發抖。秋棠發現不對時,隻見郡主整個人都在發抖,紙上的墨迹被突然砸落的水漬暈開,衛斓竟毫無知覺地流了滿臉眼淚。
衛斓看清信上的日期,發現世子這封信比劉明義報平安的信還要早。這意味着,世子和劉明義的信中,必有一封是假的。她攥緊信紙,轉身沖向父親的書房。鞏永固正在與幕僚議事,見女兒臉色煞白地沖進來,急忙揮手讓衆人退下。
“容兒,怎麼了?”鞏永固語氣溫和地問道。
衛斓扶着木柱,勉強站穩身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爹,劉明義中箭重傷是不是真的?”她和劉明義的信件都經過鞏永固之手,如果信件造假,必定是他所為。她多麼希望父親能斬釘截鐵地告訴她,世子說錯了,劉總督安然無恙。
然而,鞏永固背過身去,避開了女兒灼熱的目光:“戰場上流矢無眼,受傷在所難免……”
“報平安的信是您僞造的,對不對?”衛斓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指甲在木柱上劃出一道白痕。
“太醫署最精外傷的周院判已星夜馳援。”鞏永固語氣中帶着一絲安撫,“這消息告訴你也是徒增煩惱,容兒,你要體諒父母的良苦用心。”
得到父親的拍闆,衛斓心口一陣劇痛,喉頭湧起一股腥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落在冰冷的青磚地上,鮮血迅速在磚縫間蜿蜒成線。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耳邊嗡嗡作響,軟綿綿栽倒在地。
衛斓昏睡了整整三個時辰才蘇醒。聽得那太醫診脈後對父母說道:“郡主乃是急火攻心,郁結于胸。這病單靠藥石治不得,須得解開心結才好。”太醫開了柴胡疏肝散和歸脾湯的方子,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