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與羅摩又各自同明斯克打了個照面。明斯克已經吃過了，米哈伊爾幾人就在這家旅館解決了早餐（遺憾地，羅摩最後沒能吃上他想要的東西），之後退房，去了車上。

米哈伊爾開車，尼爾則在副駕駛——他隻能坐駕駛區，沙發上已經挺擠了，坐了三個人呢。車一發動，後面這塊區域就變得好熱鬧。

明斯克離開鹽湖城是做什麼呢？——傳教和考察。金斯教成立至今隻有十餘年時間，尚處于發展階段。為此，金斯教的學者常會去州内各地宣講教義。

“在埃斯卡蘭特——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每家門前都挂着風鈴。”

樊宇當然記得：“啊，的确。”

“那些風鈴是鹽湖城統一生産的，”他用手撫摸着自己的胸針，“材料與我這枚胸針相同，是一種叫‘哲人金’的特殊合金，能過濾出空氣中流動的靈。”

“靈”——據明斯克所說，這是一種能響應人的意志的能量，當然，無法肉眼看見。人們驅使它改變世界，就像驅使傳說裡那些神奇的精靈。

“但既然是容器，就存在儲存容量。一旦消耗得過快，濾出靈的效率就追不上消耗的。像我這枚，它的光芒已經很黯淡了。就因為這個，我本來直接要回鹽湖城，結果路上車都開不動，隻好先在埃斯卡蘭特停歇一陣——恰好是在你們入住那家旅館的前一天。”

“車？這和車有什麼關系？”

樊宇問話一出，明斯克倒搞不懂他的意思了，反應了一下子：“什麼？……噢，我差點忘了，你們的應該是靠消耗汽油跑的吧——老車型。我的車不是，它動起來消耗的是‘靈’。”

“難以置信……”

“沒什麼可難以置信的，它現在還停在埃斯卡蘭特呢。”明斯克苦笑道，“連油箱都沒有。等回了鹽湖城，我就得找人幫忙将車拖回來了。”

聽到這兒，前座的尼爾懶洋洋說了句：“你應該用手機給認識的人打個電話的。”

“要是能做我早就這麼做了——不巧幾天前遇上了獸潮，手機意外丢失，原本能支持我回到鹽湖城的胸針裡的靈也幾乎耗盡，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獸潮”。記得特區對猶他州的介紹中的确有四個字：“野獸兇猛。”

也就是在近幾年，諸如郊狼等野獸數目開始爆炸式增長，并且變得比過去更具有攻擊性，傷人傾向極強。人要是毫無準備地在野外碰上它們，那就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那時我把車停在河邊休息。有點困倦，剛要打盹，不經意發現河對岸灰色的枯草間藏着無數雙眼睛……太可怕了。我連忙跑回車裡，期間聽到背後那些野獸正淌過河水。我知道它們碰上落單的活人就會像洪水一樣卷過去，剝得隻剩下骨頭。當時隻想着逃，一口氣開出去快一小時才發現手機不見了，應該是掉在了河邊。”

尼爾咂舌道：“那麼可怕？是不是太誇張了。”

“不會。……因為我曾經見過一次。幾年了，仍舊清楚記得，至今忘不掉。”

明斯克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好缥缈。細密的睫毛形同影子，将那雙眼睛的形狀遮斷了。

在座幾人都默契地沒有多問。車内就變得好安靜。

窗外，随緯度與氣候變化是景緻的改變。連綿的山丘荒野變成平整的土地，路的前方，一片金燦燦的樹林。

米哈伊爾把着方向盤将車駛入林間道中。這些樹齊整整的全是顫楊，葉子已完全變成黃色，灰綠接近白色的樹幹細長又堅硬。路上鋪滿落下的葉子。

在房車引擎的噪聲裡，米哈伊爾聽見細微的風聲。尼爾恐怕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放下車窗來，這下風聲反而蓋過了引擎聲，陽光下閃爍的每一片葉子都是風的放大裝置。他們穿梭在風的奔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