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青溟，你沒做錯什麼。”

蘭影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那晶瑩的毛發在流水中更加純淨，像樹枝般的鹿角上，停落着三兩純白的蝴蝶。

“我們……終究與神不一樣。他們鐵面無情，但我們，心中有情。”

“就像小白白當初對抗神旨打開天牢，就像你會為了脆弱無辜之人挺身而出，我也是一樣的。”

“雖然世人叫我夫諸，說我是惡獸，所經之地必有洪水，但……我曾發誓用雨水洗淨世間污穢，我看不慣那純潔的女孩就這樣被奪了性命。”

“我一點兒也不後悔。”

青溟愣住了，他還是頭一次在别人面前失了從容。故友的目光帶着堅定和寬慰，青溟看到了蘭影的決心，終于，他松口了。

“蘭影，我幫你去找人。”

嗯？這下，其餘幾人都愣住了。蘭影的眸子中湧現出星光，目光灼灼地看着青溟。

“真的？”蘭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固執如青鸾，他竟然松口了？！

“真的。”

——

天剛蒙蒙亮，伊霖就跟宋茗峪來到了山腳，一同打聽“顧荏”的下落。

但是……宋茗峪的臉色一直郁郁沉沉的，将伊霖扔在了離他三步遠的地方，不遠離亦不靠近。

伊霖也不敢上前去搭話，記得那會兒，青溟答應後……

“我剛剛……明明是進了回憶夢，怎麼會去到這麼久以前的……”伊霖有些疑惑，嘀咕道。

“你還說！要不是有熙歸，你的情緒還沒被影響，不然你就醒不過來了！”青溟輕輕錘了一下伊霖的腦袋，果然氣還沒消。

“對不起嘛……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然後伊霖就一五一十把夢裡見到的事都說了，蘭影也在一邊幫忙補充細節，但遺憾的是，這段過往已經過去六十年了，顧荏到底在哪，現在長什麼樣，他一點也不知道。

……

可就是從那時候起，宋茗峪的表情就一直很難看了。

他怎麼了？

“伊霖。”宋茗峪頓住了腳步，伊霖差點兒撞到了他的背上，“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就這樣胡來？”

伊霖微怔，卻是啞口無言，好像怎麼解釋都不太行。

“你知不知道，擅闖神之夢境，有多危險！諸多禁忌，稍有不慎就會因為情緒紊亂迷失其中再也無法醒來！到時候，就算你有熙歸也無濟于事！”

宋茗峪厲聲呵斥着，死死抓住了伊霖的肩膀，伊霖被他吓到了，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隻能聽到宋茗峪因氣極而不規律的呼吸。

他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呢？

宋茗峪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會擔心，但是，這家夥隻有一年的時間了啊！

她這般糟蹋自己，這麼不顧及自己，簡直是個……不自量力自讨苦吃的蠢貨！

“我……對不起……”

“道歉有用？出了意外道歉能有什麼用！”

宋茗峪的眼中滿是憤怒和無奈，他放開了伊霖，後退了一步。

“你這麼喜歡逞強，就自己去扛吧，就算你把命搭進去了，我也不會再管你了。”

一番話說出，宋茗峪卻感覺自己的心被刺了一劍。

他又說了……違心的話。

宋茗峪拂袖離開了，他想自己冷靜一下。

“茗峪，等等……”

伊霖想叫住他，但他的影子已經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了。

伊霖怔然，我做錯了嗎？

-

宋茗峪回到了杏竹亭，蘭影正立在杏樹下，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麼。但當他看到宋茗峪悶悶不樂的身影，不由有些意外。

“你怎麼了？青溟已經走了。”

“不……沒什麼。”

“你在生伊霖的氣？”

“……”

被猜中了心事的宋茗峪臉色一下子變得很精彩，蘭影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将一隻手放在杏樹的樹幹上，那潔白的杏樹搖了搖，花繁葉茂，落英缤紛。

“她沒你想得這般脆弱，更何況，不經曆一點兒風雨飄搖，她怎麼成長？不過，她的确太過莽撞，太過善良，真是比杏花還單純，惹人憐愛，不是嗎？”

蘭影瞥了一眼宋茗峪，耳邊又響起了青溟走之前問他的那些問題，還有……他說的關于宋茗峪和伊霖的一些事，他歎了一口氣。

“宋茗峪，難道你沒意識到嗎？”蘭影定定地看着宋茗峪，“你對她，有些過于保護和擔心了。”

宋茗峪皺了皺眉，反駁道：“我沒有。”

“不管你肯定與否，這是我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到的。”蘭影搖了搖頭，語氣中夾雜了一絲遺憾，“可惜……你們畢竟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宋茗峪，你不能搶了那個本應該站在伊霖身邊的人的位置。”

“……什麼意思？”

蘭影沉默了，神色有一絲無奈和憐惜。

“未來你就明白了，但是，時間确實是不多了……”蘭影深吸了一口氣，非常鄭重地說，“所以，該放手讓她去做。”

“她必須在一年内，知道所有她應該知道的，破局之法，全在她身上。”

“所以，回去吧，宋茗峪，回伊霖身邊，好好看着她創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