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霖立在不遠處，怔怔地看着兩人相約，阖眸沉思，梳理了一下思緒，大概能猜出後來發生了什麼。
那個叫顧荏的女孩，恐怕再也沒回來過了。
但是……為什麼呢？難道那個女孩忘記了約定？還是一直留在了城市？還是……已經沒辦法回來了？
“青溟！”
！什麼情況！？
伊霖心下駭然，猛然擡頭，所見之景讓她近乎無法呼吸。
不知何時，她周圍的場景變了，她立在山巅，可腳下卻是萬裡烏雲，不遠處有一座迷霧籠罩的金殿，詭異至極。
不對，這不是回憶夢嗎？怎麼會成這樣？？
她看到了青溟，渾身浴血的青溟，他周身俱是冷冽刺骨的寒氣，一道道天雷直直朝他身上劈來，青溟堪堪躲閃，但還是有幾道落在了他身上。
“師父！”
伊霖瞳孔驟縮，她想要到青溟身邊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男人拉住了她的手。
“你别過去，秋晔，青溟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出來，你不能再去送死！”
秋晔？伊霖愣了一瞬，眼前的男人發若新雪，目如琥珀，白袍飄飄，周身氣質平和，神聖不可侵犯，可不就是蘭影先生！
但他變成了高大的成年人，神色凝重，眉宇間盡是擔憂和嚴肅。
“好好活着，回人間去，快，快走！”
他無暇再多說，化成白鹿奔到青溟面前，将傷痕累累的他推到一邊，用自己的身軀替他擋去了陣陣天雷。
“不要！蘭影，跟你無關！王母罰的是我，你回來！”
伊霖從沒見過青溟如此失态的模樣，他想要再靠近，卻被蘭影設下的屏障擋在了山頭。
“快走……青溟，我們……千年後再會。”
伊霖努力想聽清他們的話，但她的意識越來越迷離，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熙歸，看見了迷榖樹，隐隐約約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威嚴，盛怒。
“青鸾，溟，觸犯天規，私放死囚，按律當革去神籍，不得再踏入昆侖寶境！倘若青鸾再次插足人間諸事，天罰将至，無人可救！”
……
“伊霖？伊霖？快醒醒！”
伊霖抽了一口氣，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青溟。
“師……師父？”伊霖的意識還沉浸在剛剛的夢魇中，一看到青溟，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死死抱住了青溟，生怕他像夢裡的那樣……
“師父……師父别走……”
青溟感到很無措，他感覺到伊霖在發抖，在害怕，但他并不确定她看到了什麼。
本來他很生氣的，伊霖怎麼能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安全，闖入神的夢境，未免太過放肆，太過莽撞！
但此刻，所有的責備都化成了措不及防，他心中隻剩下擔心了。
“霖兒……我不走，師父在呢。”青溟任憑伊霖抱着他，隻用手輕輕拍着她的背。
好一會兒，伊霖總算是緩過來了，但她還是趴在青溟的肩頭，紅着眼睛，喃喃問着：“師父……還疼嗎？”
青溟瞳孔微縮，原來，伊霖跑到蘭影那看到了他的過去？
但她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為什麼……師父要受天罰？蘭影先生他……他攔住了我，他叫我秋晔……”
青溟總算從伊霖的語無倫次中聽明白了個大概，但他的目光反而柔和下來，摟着伊霖輕聲說道：“已經過去八千年了……所以早就不疼了。”
“秋晔是八千年前，我的紅顔知己。但她隻是個凡人，昆侖有戒律，我們是不能接觸凡人的，那時，我還是西王母的信使。”
“她對于我對凡人動情大為震怒，為了讓我割舍她口中的孽緣，她将秋晔抓進了天牢，判她勾引神獸之罪，要置她于死地。”
“我，蘭影，還有小白，都覺得不應該，便密謀将秋晔救下，送回人間去。”
“小白？”
宋茗峪不知什麼時候也下來了，蹙着眉頭看着面色平靜的青溟，青溟仍能感到伊霖細細的顫抖，甚至抱他抱得更緊了，不由失笑。
怎麼感覺……這孩子是在撒嬌？
“就是四白中的東望瑞虎白澤。”
“總說天底下，隻有一隻青鸾，他武藝高強，卻在見到水鏡虛影時，喜極而泣，一鳴驚人。”
青溟溫柔地揉了揉伊霖的腦袋，目光卻停在了宋茗峪身上。
“但事實上，我那日見到了秋晔，棠熙的前世。”
宋茗峪蓦然睜大了眼，臉色突變。
“但……秋晔到底發生了什麼，細節……我已經完全沒印象了。”青溟的臉上閃過一絲黯淡，“我隻知道，秋晔住的地方有漫山遍野的紅楓，終年似火般繁華，但自那件事後……那片紅楓我已經找不到了。”
“天罰……對嗎？”伊霖輕聲嘀咕道。
青溟臉色一僵。
“西王母她……是不是做了什麼，讓您忘記了她？”
“霖兒，”青溟無奈地歎了口氣，将伊霖拉起來，注視着她的眼睛，“你真的……很聰明。”
他的目光涼涼的，看不出情緒。
“我們成功送秋晔回了人間，但我沒能離開。我被王母施下禁咒，被灌下忘川水，忘記了一切然後被送入了凡塵。”
“也是命運弄人吧，我恰巧落在了林夕河，被迷榖救下，他幫我抵擋住了忘川對我記憶的侵蝕，最終……我隻忘記了與秋晔相處的點滴日常和細節，但是……足夠了。”
“霖兒，就算沒了記憶，我們心中的情感卻不會消失。哪怕再也想不起來她的模樣，再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隻要想起她的名字，我也會感到溫暖，看到漫山紅楓，就會感到心安。”
“她一定對您很重要。”宋茗峪喃喃說道。
青溟微微點了點頭，随即想到了什麼，臉色沉了下來：“隻是……委屈了他們，蘭影被封了神魂，白澤也不知所蹤……恐怕，兇多吉少。”
青溟捂着額頭，看起來很是懊惱：“我對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