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有一個圖書館,東邊那幢樓的二層全是顧老師和其他老師的藏書,一般是開放的。顧老師說,她想要更多人能享受讀書的快樂。”有一個男孩笑着給伊霖介紹着,“顧老師住在學校邊的木屋裡,走吧走吧!”
伊霖正出神地看着這幾幢隻有兩層的小樓,如果細細朝教室裡望去,其實設備是很齊全的,可見這兒被打理得非常好。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但那念頭轉瞬即逝,她沒抓住。
“嗯,走吧。”
他們繞到了學校後頭更深的杏林中,宋茗峪留意到這條小路上有深深淺淺的車輪印,眉頭微蹙。他們隐隐約約還聽到了箫聲。
直到他們來到一片滿是鈴蘭花的院落,古樸的小茅屋前,有一個女孩正推着一個輪椅,輪椅上坐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老人精神不錯,正拿着一支洞箫吹奏着。
伊霖神色一凜,這曲子……她在蘭影先生的夢裡聽過。
“采薇姊姊!我們來了!”
男孩兒向輪椅上的老人行了一禮,沖到推輪椅的女孩面前,箫聲未絕,那女孩措不及防被男孩抱住,但她沒出聲,隻是搖了搖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箫聲悠悠,杏樹下的老人坐在輪椅上,閉着眼,仍沉浸在樂曲中。
那銀白的發絲被風吹起又垂落,她穿着侗族老人的傳統服飾,那隻有在盛大節日裡才拿出來的銀帽、銀鎖整齊地穿戴在她身上,在風中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煞是好聽。
院中那八月桂子的香浸潤着音符,曲中的自在、婉轉,似乎令老人額間的皺紋都柔和了許多。
伊霖對宋茗峪點了點頭,宋茗峪會意,取出了一片楓葉和墨筆,寫道:
“夫子,找到了。”
然後将楓葉送入風中,風會将他的話連同這片傳音紅楓帶給青溟。
箫聲未絕,那叫采薇的女孩看着懷中小小的孩子,沒好氣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溫和一笑,低聲道:“阿梓,你們今天有點遲了哦,顧老師都等了你們好一會兒了。”
“……有客人來了嘛!”
那個叫阿梓的男孩嘟起了小嘴,指了指站在籬笆外的兩人,女孩微微一怔,望向伊霖一行人,臉上寫滿了意外。
伊霖沖那女孩輕輕笑了笑,拽住了想要走進去的宋茗峪,靜靜等待着,等待這一曲結束。
一曲畢,老人将箫放在腿上,緩慢将輪椅轉了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久等了。”
“姑娘可是有詞藻不解?”
伊霖深吸了一口氣,回道:“朝露日暖蟬證序。”
老人微微一愣,随即和藹地回道:“晚棠月華螢賦詩。”
“姑娘怎麼會知道這句話呢?”
伊霖從袖中取出一支盛開的鈴蘭花,對顧老師行了一禮:“鹿鳴書院的先生告訴我的,顧荏老師,非常高興見到您。”
顧荏本有些渾濁的雙眼刹那間變得流光溢彩:
“是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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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伊霖在與顧荏的交流中才明白,這位七旬老人從未忘記自己的恩師。但她腿腳不便,又不願麻煩周邊的人,便一直沒法兒去赴約。
但其實更真實的原因是……
“孩子……真是很抱歉……但,我不能離開。”
當伊霖提出讓他們帶顧荏去蓮月峰時,顧荏和藹的面容略過一絲淡淡的憂傷和堅決。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顧老師平時确實很忙。”一直立在一邊的阿梓說道,“我叫楊梓,大家都叫我阿梓,是我們侗寨的侗族大歌少年合唱團的團長。”
“今天是我們比賽的日子,顧老師要一起去啦!”
“對啊對啊!顧老師可是評委之一呢!”
“比賽?”伊霖看着興高采烈的孩子,微微一愣。
不說伊霖還沒注意,男孩們都戴着頭巾,還插着花,穿着白色衫子,腰上系着一條紅腰帶,原來這群孩子都穿着侗族人過節的時候才穿的衣服。
“姑娘可知道……侗族大歌?”顧荏笑着問道。
“侗族大歌?”伊霖愣住了,“抱歉……我并不了解……”
“想不想親眼看看?”顧荏望向那群追逐打鬧的孩子,不由流露出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