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馳從軍六年多,一直都在都城曆練,還不曾見過這種黑壓壓的陣仗,看着對面一張張怒氣騰騰的陌生面孔,他真是又氣又怕!
''好啊,你們隴西還真是蠻荒之地,這一個個是想做什麼?鬧兵變不成?''
可他的怒氣并沒有打消對面騰騰升起的衆怒。
''秦忠林他任勞任怨,在軍馬場效力多年,你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砍了他!我們不服!''
''對,他罪不至死,姓霍的,你不能這樣對他!''
幾個前幾日才被裁的士兵帶着頭站在最前頭,他們身強力壯,聲量也渾厚,一句一句抗議之聲,盤旋在軍營上空。
駐足在帳内的易知舟雙手握拳,他深知此刻不該露面,可衆怒難消,他······
糾結之時,忽而聽見外頭傳來霍馳的咆哮聲:''都給我閉嘴,軍營重地,我看誰敢朝前一步?秦忠林他私自倒賣戰馬,本将隻是依法處置他!你們糾集在一起這般胡鬧,就是罪加一等!!''
說話間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明晃晃的刃在陽光下閃耀着刺目的寒光:''我這把劍專砍魑魅魍魉,我看誰敢造次?''
霍馳目呲欲裂,臉憋的通紅,揮舞着手中的劍,本以為這樣可以吓退這些無知的軍戶們。
可一位年邁的老妪顫顫巍巍走在了最前面:''我們是魑嵬魍魉?那你又是什麼?你這個披着鐵甲的黑心鬼!!!''
老妪滿臉悲憤,顫抖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在衆人的矚目中,她走到了霍馳面前,蒼老佝偻的身子努力挺起胸膛來。
她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我家三口人,兩個都戰死沙場,徒留我一個老婆子苟活于世,如今朝廷又要削減撫恤金,呵呵,當真是要逼死我老太婆啊,索性你一刀砍死我啊!!!''
霍馳最聽不得别人的激将法,衆目睽睽之中,他憤然舉起了手中的長刀揮劍向下。
利刃劃破長空,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身影擋住。
''且慢!''
男子拓跋的身影擋在老妪身前,霍馳中的長劍險些砍中他。
幸而他避開的及時。
''是,是小侯爺!!!!''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看着熟悉的面孔,止不住的激動:''真的是小侯爺!''
與衆人臉上洋溢着的希望之光不同,霍馳看着近在咫尺的易知舟憤恨不已:''你知道自己的在做什麼嗎?''
易知舟直面迎接他的怒火,語氣極其冷淡:''霍馳,這一刀若真砍下去,你的仕途也将止步于此。''
不長不短的一句話,他說得很輕,可一字一句落在霍馳的心裡,卻如平靜的湖面蕩起了漣漪。
是啊,這一刀下去,如何向朝廷交代?
裁軍,裁出了兵變?上頭的人隻會覺得是他辦事不利。
霍馳瞬間惱恨起來。
可眼前的形勢之下,他不知該如何收場,他才是将軍啊!!!可眼前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在逼他!
劉副将不願意看到局面僵持,急忙扯住霍将軍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劉副将:''小侯爺,軍馬失竊,将軍也是心急如焚,眼下形勢逼人,還勞煩您從中轉圜轉圜,勸勸大家,切不可節外生枝。''
易知舟扶着那位老妪回到人群之中。
衆人見到是小侯爺現身,各個都像是找到了依靠,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小侯爺,小侯爺你要替咱們做主啊!''
''侯爺,求求您救救秦忠林啊!''
''侯爺,求求您了!''
霍馳的做法雖有不當,但易知舟也不願意看見軍營門口發生慘案,他隻能盡力安慰衆人。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陣陣馬蹄聲,在一衆嘈雜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衆人循聲看去,隻見滾滾黃塵中,一道黑色的閃電疾馳而來。
馬蹄獵獵而來,行到近處時,隻見打頭的那位年輕公子身着錦繡園袍,烈日的炙烤下,他額角滲出一層薄汗,清俊的臉上風塵仆仆。
''宿州元氏,奉命前來送還戰馬!!''
''宿州元氏,奉命前來送還戰馬!!''
''宿州元氏,奉命前來送還戰馬!!''
元少安的聲音穿透人群,直達矛盾爆發的中心。
衆人這才朝他身後看去,隻見他身後還跟幾位随從,衆人□□坐騎正是姿态昂揚,步伐矯健的烏骓馬。
霍馳不認得元公子,但看易知舟的反應,此人身份應該是不假的。
行到近處,隻見元少安翻身下了馬,他雖有些瘦弱,但到底是世家公子出生,舉手投足間帶着幾分貴氣:''我乃宿州元氏三子,見過霍将軍。''
語落,他指了指身後五匹毛色油潤的戰馬:''此前家中管事無知,竟從馬市上誤買了軍馬回來,元某得知後不敢私藏,特意前來歸還,還請将軍過目。''
語落,衆人亦瞠目。
易知舟審視着這位元三公子清秀的面龐,若有所思。
霍馳收起手中的長劍,目光幽幽道:''當真是軍馬?''
元少安點點頭:''是的,五匹毛色油潤的烏骓馬,後臀尖都有統一的标記,将軍大可派人查驗查驗。''
易知舟眸光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