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的兒子歸來,易府上下自然歡喜不已。
下馬,卸甲,沐浴更衣之後,一身襕衫的武安侯前往正堂拜見母親大人。
''母親,兒子回來了。''
一身墨綠色杭綢羅裙的易夫人殷切地扶起兒子,慈愛的目光緊緊打量着他:''不必多禮,回來了就好。''她仔細端詳着兒子的臉,路途雖然遙遠,但他眉宇舒展,面色潤澤精神奕奕。
于是她含笑問道:''看來那邊的差事辦得很順利?''
仆人端來了茶水,易知舟一手接過茶盞一邊回答:''勞母親牽挂了,一切都順利。''
喝了一口茶後,他環視四周:''怎麼不見柔嘉?''
易夫人搖了搖頭,略有幾分哀怨地看着兒子:''她啊,在房裡抄經書呢。''
易知舟挑眉。
易夫人繼續說:''你臨行前叮囑她不得擅自出門,這些日子她還真就閉門不出了,為娘叫她去南苑賞花她也不去,整日窩在房裡抄經。''
說到這裡,易夫人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臨淵啊,柔嘉她到底還是個孩子,想必已經知錯了,小懲大誡足矣。''
易知舟放下茶盞,心道:禁足兩月,妹妹真能回心轉意?
''母親不必擔憂,稍後,我親自去看看她。''
易夫人點點頭,轉而又想起一件事。
兒子奉命護送公主遠行,雖說是公事,但路途遙遠,二人之間又曾有過許多傳言······
易夫人再三考慮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西邊路遠,風沙又大,殿下這一路還好吧?"
隻見兒子垂眸,避開了自己的視線,可唇角分明帶着幾分笑意:''她很好。''
易夫人默默颔首。
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末了,易知舟起身要去後院看看妹妹,待兒子離去之後,易夫人才恍然覺出不對!
她很好?
兒子提起公主殿下,竟然沒用敬語?
易夫人不由得猜測,難道二人的關系發生了變化?
武安侯府後院。
易姑娘住在西香園,院子不大,種了不少彩菊,大大小小的花苞綴滿枝頭,眼看就要開花了。
東牆邊還有一個很高很高的秋千架,是幾年前他親自為妹妹修建的,那時候她可喜歡了,日日都能聽見她蕩秋千的歡聲笑語。
可如今長大了,隻怕已經不稀罕了。
他掃了一眼那閑置的秋千,徑直朝房内走去。
屋裡侍奉的小丫鬟見侯爺現身,急忙出來行禮。
書桌後的易柔嘉也别别扭扭站起來,她福了福身子道:''兄長您回來了?''
易知舟點點頭,屈膝坐在她對面:''不必多禮,坐吧。''
從他回府至今已經一個多時辰了,想必管家早都來通報過,她不是不能去正堂,而是不想去。
他慢悠悠環顧四周,書案上果然摞着厚厚一疊手抄佛經,想來這一個月确實靜心了。
''還生我氣呢?''随手抽過一張手抄經,他一目十行看過去,很意外,柔嘉的筆鋒何時變得如此遒勁有力?
對面的易柔嘉搖搖頭:''我沒生氣哥哥的氣,隻怪我自己任性。''
她頭越垂越低,帶着幾分愧疚。
他于心不忍,揮手遣退了屋裡的丫鬟,待人走後才開口:
''我沒有要罰你的意思,既然這一個月你已經靜心反思了,從前的事就不再提了,再過不久便是中秋,屆時讓母親帶你去燈會上散散心·······''
都城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鲫,他希望妹妹可以有更多選擇。
對面的柔嘉忽然擡頭:''此番遠行,哥哥可曾與公主殿下交談過?''
易知舟一愣,他的直覺是不想回答妹妹這個奇怪的問題,可她眼神固執,他隻好答:''自然,我護送殿下遠行,總不見得不說話吧?''
易柔嘉不理他的話,而是繼續追問:''那這麼遠的路,哥哥可曾與公主一起用膳過?''
易知舟似乎猜出了妹妹的意思,他索性閉口不答了。
易柔嘉卻繼續:''你們往返千裡,沿途一定共賞過秀麗的風光,見識過各地的人文風俗,如此朝夕相對,請問哥哥如今還會将殿下拒之于千裡之外嗎?''
易知舟望着妹妹白皙秀麗臉,心底升起淡淡的無奈:''柔嘉,很多事情不能相提并論。''
易柔嘉卻不贊同,一張嫩臉上露出铮铮的神情:
''為何不能相提并論?''
''殿下愛慕哥哥,我鐘情闫大哥,都是一樣的真心可鑒,自然可以相提并論。''
''哥哥希望我另覓良婿?可我與殿下一樣,心若磐石,無法轉移。''
''易柔嘉!''他本意是來寬慰她的,可她非要這樣咄咄逼人,易知舟隻好冷下臉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母親若是知曉了你們的事,必然也不會同意的,你又何必執拗?''
易夫人對這位養女視如珍寶,柔嘉及笄宴的第二日,她還曾親自交代過兒子,務必為柔嘉尋一門好親事。
''你又不是母親,憑什麼這麼說?''她嗫嗫喏喏反駁道們。
易知舟冷哼一聲:''那我現在去告訴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