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夫人:“……”
都城女眷她都認得,唯獨這位小姑娘,她卻是今日第一次見。
蘇桃正兩眼放光的盯着那盤肘子肉,暗想到,若在自家,她大可直接捧着肘子啃,但她現在到底是在外面,借用墨宰相的話來舉一反三,就是她哪怕是裝,也得裝得淑女一點……
好在,這道肘子炖的極為軟爛,用筷頭子輕輕一戳一劃,就能劃出來一塊不小的肉,一口吃下去,蘇桃不禁從心裡頭感慨:唉……還是肉香啊……
就在她的旋風筷子準備再次伸出去時,卻聽太師夫人未語先笑。
“這位姑娘生得還怪可人的,你是誰家的孩子啊?”
姑娘?可人?
太師夫人這在和誰說話?哎呀,不管了,先夾到肉再說,待會肘子順着水槽流走,她也不好跟着肘子跑……
筷子才伸,身側的人卻碰了碰她的手肘:“姑娘,夫人問你話呢!”
蘇桃特意坐在離主家稍遠的地方,就是為了敞開了吃席,沒想到離這麼遠,太師夫人竟還能注意到她?
一個愣神的功夫,那盤肘子已然漂出去挺遠了……
她站起身,暗戳了戳适才提醒她的姑娘:“太師夫人問什麼了?”
女子以繡帕掩香唇,低聲提醒道:“夫人在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蘇桃盈盈一拜:“回夫人,我是蘇禹蘇将軍的女兒。”
“蘇将軍的女兒?”
太師夫人招了招手:“快過來予我瞧瞧,我瞧瞧蘇将軍那個大老粗,怎會生出你這般靈秀的女兒來……”
蘇桃:“……”這時候還喚她走過來走過去的,多耽誤吃席啊,一會兒那碟子雞肉也順着水槽漂走了……
雖不情願,她還是慢吞吞挪到太師夫人面前,扯出一抹得體的微笑。
“蘇桃陋質,遠不及夫人風華絕代,儀态萬千!”
“瞧瞧瞧瞧,這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太師夫人拽住她的手,端詳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嗯,怪不得生的靈秀,原是随了你親娘的模樣,想當年,我與你娘還是閨中密友呢……”
多年前,她與沈嬌并列為都城雙姝。及笄之年,她們一人嫁入太師府,一人嫁予風頭正盛的蘇将軍,兩家的姻緣,也一度成為都城的佳話……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
沈嬌早年連生三子,她好不容易生下季瑤,卻傷了根本,再難有孕。
季太師為延續家族香火,左一個小妾右一個小妾的納進門,她除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實在不值得費心。
至于沈嬌,她現在啊,恐怕早已是紅顔枯骨,黃土一捧了……
想起過往,她長歎一口氣,聲音染上一層不易察覺的情愫:“可惜啊,你娘她紅顔薄命,早我一步先去了!”
聽到這兒,蘇桃忍不住心頭一酸,垂下了眼睫。雖說爹爹寵她,但自幼缺失娘親的疼愛,亦是她此生的缺憾。
眼瞧着蘇桃變了臉色,太師夫人當即話鋒一轉:“怪我,好端端的還提這前塵往事做什麼,惹你傷心了。”
攥蘇桃的手又緊兩分,太師夫人吩咐身側的丫頭:“你去告知廚娘,單做一盤肘子肉,單獨端給蘇姑娘。”
蘇桃:“……”
她都裝的這麼“淑女”了,還是沒能逃過太師夫人的法眼嗎?
她悄悄斂去滿目訝然,無比乖覺的道:“蘇桃多謝夫人疼愛。”
主家叙話,賓客們也不好意思動筷,是以,當蘇桃重新回到座位時,那些菜肴已原封不動的轉了一整圈。
那些個都城女眷們聚在一起,仿佛總有說不完的話兒,從桌頭至桌尾,隻有蘇桃一人在認真幹飯……
更沒有人注意到,寶蟬早已乘人不備,偷偷溜了出去……
小主子授意她,伺機在蘇姑娘吃食裡加些猛料,給蘇姑娘點顔色瞧瞧。
此事若能成,她便可由三等丫頭躍級成為一等丫頭,月例銀子也會由一貫錢調整到二兩紋銀……
這對于哪個下人來說,都是個不小的誘惑,而夫人單獨賜給蘇姑娘的肘子肉,就是她翻身的絕佳機會。
寶蟬急急邁着步子,趕去居竈君,迎面撞上夫人身側的大丫鬟,她頓了足,面不改色的問道:“彩颦姐姐,夫人差我來問新加的菜幾時才能好?”
“廚娘說,約莫半個時辰,”彩颦抽出絹帕,拭了拭額頭上的細汗。
今兒的日頭尤為毒辣,她等的久了,曬的有些眩暈,也無暇顧及到夫人與寶蟬并不熟識,為何會打發她前來問菜,而并非打發身側侍奉的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