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恨不得将腦袋别進地縫,準備迎接主子的雷霆之怒,主子卻與那女人慢悠悠的說道:“你既這麼說,就且給你個面子,不予追究了!”
給個面子?
主子可是見了皇上都不跪,太子顔面也不給的人,這女人什麼來頭,竟能擔得起主子如此擡舉?
他們疑惑歸疑惑,卻不敢将頭擡起來半分。
直到紅昭再次開口:“都起來罷!”
他們這才站起身來,無一不起身利落,目不斜視,背脊挺直。
“你,”
紅昭随手一指,指向才站起身的蝼蟻二十八:“明日去皇宮通傳一聲,就說本國師回來了。”
“屬下領命,”
他應了聲,躬身而退。
“其餘蝼蟻,也都散了罷!”
紅昭說的是蝼蟻,而非其餘人等,蘇桃眼裡閃過一抹詫異,沒來由想起那一年,少年低眉順目,與她道:“回姑娘,草民年十七,賤名蝼蟻。”
那時,她笑着,雖不知自己當時是何等模樣,但那樣發自肺腑的笑,恐怕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清淩淩的眸子籠上幾分哀愁,下一秒,男人溫熱的手拉住她的腕子。
“到時辰換藥了。”
蘇桃乖覺的跟在紅昭身後,一進大門,怡人的桃花香迎面而來,滿院的姹紫嫣紅,美不勝收,廊檐下,還挂有數十個銅鈴,随風搖曳,陣陣作響。
再往裡,步入正廳。
廳中央,以石頭鑿刻出陰陽魚八卦圖,整座廳這麼大塊的石頭,連搬運起來都費勁,卻不知紅昭請了多少能人巧匠,才将這幅圖案鑿刻的如此精妙!
正值感慨,紅昭已拉着她坐下,熟練的替她解開細布,取出紅瓷瓶,将裡面的細粉末倒在傷口上。
紅昭道:“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蘇桃輕輕點頭,這段時日的相處,她私心覺得紅昭比墨辰好相與,殊不知,她了解的隻是冰山一角。
……
前院是紅昭歇息的院落,蘇桃被安置在後院,她也第一次見識到紅色土壤,滋養出遍體豔紅的竹子。
曾幾何時,有人與她說過,此物名為血竹,需以紅土栽植,鮮血喂養,也不知這話是不是真的……
蘇桃倚着窗,胡思亂想了許久,竟一不小心睡着了……
再醒來時,她身上多了錦被,人也是躺在床-上的。
她起身,重新推開半扇窗,卻見日上三竿,已天近巳時。
男人背對着她,似乎等了許久,聽見推窗的吱呀聲,紅昭人未回頭,背在身後的手卻緊了幾分。
“洗漱過後,去前廳用飯,晚些宮中設宴,你與我同去。”
蘇桃知道這預示着什麼,紅昭能帶她進宮,許是為了引薦,又或許,是為讓她與皇上打個照面,混個臉熟。
無論作何猜想,總歸會是好的。
今日,蘇桃破天荒的胃口大開,比往常多進了一碗粥。
她埋着頭吃,絲毫沒有察覺到男人緩緩上揚的唇角。
蘇桃吃得飽了,撂下碗筷,随手抽出羅帕,擦了擦嘴角殘留的粥漬。
紅昭見狀,收起微揚的唇角,眉眼俱沉,心道:羅帕是他親手所贈,這女人竟然用來擦嘴巴?
似是察覺到氣氛不對,蘇桃将羅帕角對角的對折,重新揣進懷裡。
“紅昭,你送的羅帕我日日帶着。”
這話乍一聽來,還頗有幾分情深意重的味道,如果她能收回接下來的話…
“這方羅帕布料溫軟,用來擦嘴最合适不過了。”
聞言,紅昭才見緩和的眸子又沉了下去:“所以,你日日帶着我送的羅帕,是為了方便擦嘴?”
“嗯,”蘇桃重重點頭:“物盡其用,方能不算辜負。”
許是覺得她說的有理,紅昭又笑了,不同以往,他這次笑得不大自然。
紅昭又仔仔細細打量一番蘇桃,神色摻雜着些許複雜。
莫非,她師父口中的缺腦少弦,單單是指男女情愛這方面?
蘇桃是自幼喪母不假,但男女情愛,寤寐之思本就是人們最原始的欲望,她無需教導也自當明了才對……
她收下羅帕,竟不為全女兒家的思慕之情,而是為了方便擦嘴?
紅昭越思量火氣越大,暗道:天殺的女人,竟敢如此作踐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