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間,馬車近在眼前,蘇桃撫了撫馬兒的鬃毛,彎腰進了車廂。
她不确定自己等了多久,馬車外終于傳來衆位臣子的腳步聲。
“國師,是否要下官送你回府。”
“不必,馬兒識途,”紅昭走到車前,掀開簾子的一角。
裡面的人輕輕扶住他的手腕,道:“國師,請慢些上車。”宮道狹長,車轱辘滾滾駛出宮門,紅昭側卧在馬車裡,蘇桃則乖覺的跪坐在獸毯上。
她垂着眸,卻莫名覺得頭皮發涼。
紅昭盯了她半晌,她就一直維持着跪坐的姿勢,也不說話。
她不言語,那就換他來:“可是宮中菜肴不合口味,我看你一口未動。”
“殿内才死人,我吃不下。”
紅昭哼了一聲:“死一人,你就吓得不敢吃飯,若來日上戰場屍橫遍野,隻怕你大仇未報,人卻早一步餓死了。”
“那如何一樣?軒極殿被賜死的乃一介弱質女流,若我來日上了戰場,斬殺的都是仇敵爪牙,鐵血兒郎!”
話說到這兒,蘇桃才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眸子霎時一亮,激動之餘,攥住了紅昭的手:“你…你适才的言外之意,是我有機會上戰場嗎?”
紅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手上一個用力,一把将人帶進懷中。
“若是怕了,就乖乖做我身後的女人,你的仇由我來報,可好?”
“國師醉了,”
她略略掙紮,與之保持了一定距離:“連殺父之仇都需假手于人,那麼這個仇報不報的還有什麼要緊。”
紅昭借着廖廖醉意,在蘇桃肩頭狠咬一口,低着嗓子道:“不識趣。”這一口咬的重,蘇桃掙脫開他的掌心,重新跪坐在獸毯上,人也往後挪動了些許。
此時,蘇桃說不委屈是假的,爹爹活着時,她幾時受過這等窩囊氣…
而今爹爹不在了,她寄人籬下,被罵被咬都得挨,再氣不過也要挨,她,已然沒有任性的本錢了……
越思量越難過,蘇桃低着眉眼,打從心裡默默盤算……
北狄皇有野心一統天下,她有心取越峰的項上人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與北狄皇的目标完全一緻。
紅昭無心皇位,更沒北狄皇那麼大的志向,既如此,她為何非要尋求紅昭的舉薦,而并非直接依附北狄皇。
曆來女子依附皇上,一是披荊斬棘成為女官,二是成為皇上的女人。
顯然,後者比前者更容易,雖說北狄的皇老态龍鐘,心狠手辣,但于複仇而言,他卻比紅昭更有價值……
盤算的好了。
她軟聲開口:“國師,我聽說北狄每年三月都會選秀,擴充後宮,今年我來得遲了,明年我想參加選秀。”
蘇桃說這話,也沒旁的意思,畢竟是紅昭帶她逃離虎口,她若另謀出路,總得先與紅昭知會一聲。
此話一出,紅昭的酒瞬間醒了:“攀附皇上,隻怕你沒那個命!”
他不由分說的将人扛起,跳下馬車,精瘦的肩膀硌得蘇桃腰腹生疼。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蘇桃拍了拍他的肩膀:“紅昭,你這是要幹什麼?”
“喂蛇!”
紅昭沉着眸,腳步卻愈發快了。
紅昭說拿人喂蛇,蘇桃自是不信的,直到腳下的路越來越偏,她才有些慌神:“紅昭,快放開下來!”
話音才落,紅昭果然松了手。
蘇桃毫無防備,隻覺腳下一空,整個人跌了下去。
紅昭這厮竟然來真的??
蘇桃站起身,打量一圈,此處洞口寬闊,四周是類似于鐘乳石制成的牆壁,摸上去光滑平整,難于攀爬。
紅昭立于地窖外,道:“若敢貿然出來,爺敲斷你的腿。”
“不出去就不出去,”
蘇桃乍着膽子往裡走,才邁兩步,她就聽見了蛇瘋狂吐信的聲音,且聲音高低起伏,不止是一條。
邁出去的腿退回來半步,蘇桃暗暗揣度:紅昭有何等本事,她不是沒見識過,裡面的蛇卻未必傷得了她。
換言之,有紅昭守着出口,裡面的蛇也就沒那麼可怕了……
蘇桃不由得挺直背脊,大着膽子往裡走,守在外面的人如願聽見她驚得尖叫一聲,而後,便沒了下文……
天色漸漸沉了下來,紅昭的内心卻愈發焦灼。
他将蛇分為三六九等,攏共養了九個地窖的蛇,蘇桃進的地窖,養的是最末端的小蛇,無毒,也傷不了人。
蘇桃為何會久久沒有動靜,莫不是被小蛇給吓暈了?
她就這點膽子,還有心思攀龍附鳳?
心裡不恥,紅昭還是下了地窖,人未往裡走,就嗅到一絲血腥氣味。
他急了,由走改成小跑。
地窖裡,盡是些死了的小蛇。蘇桃靠着石壁,聽見動靜,她回過身,手捧着一羅帕拇指大小的蛇膽,邀功般的遞到紅昭面前:“蛇膽,給你明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