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紅昭坐在四夷館的屋頂上,吹了半個時辰的活血咒,随後身形一閃,破窗進入室内,一步步走向躺在床榻面色蒼白的人,待走到近前,他微笑着開口道:“師兄,這活血咒的滋味,你可還受用?”
活血咒,對于尋常人而言,不過是一陣微風拂過,不會造成絲毫傷害。然而,對于身負劍傷的墨辰來說,卻猶如奪命的利刃,每一個咒文的音符,都像是一把尖銳的針,直直刺進他那本就脆弱的傷口,随着咒力的流轉,不斷侵蝕着他的生機。
墨辰忍不住輕輕咳了兩聲,鮮紅的血液早已浸透了他的裡衣。
墨辰微微擡起頭來,目光平靜地望向紅昭,說道:“你越發沒有長進了,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全然不顧你我之間的同門情誼。”
紅昭暗暗咬緊後槽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還能喚你一聲師兄,已經很顧及你我的同門之情了。”
說罷,紅昭轉身走向窗邊,微微仰起頭,刹那間,往昔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自幼,紅昭便與百獸相伴,在山林間生存,那時的他,與外界幾乎沒有接觸,有口卻難以吐人言。
在他五歲那年,遇見了周遊列國的墨辰和師尊黎元道。
墨辰初見他時,眼中滿是驚訝與好奇,脫口而出:“師尊,你瞧,那邊有個野人的孩子。”
黎元道輕輕歎息一聲,眼中似乎滿含憐惜,他緩緩伸出手,想要撫摸紅昭的額頭,可紅昭從未與人打過交道,出于本能的警惕,突然龇着牙,一口咬住了黎元道的虎口。
黎元道并未躲避,而是再次長歎一聲,聲音溫和地道:“你若願意跟我走,我定教你知書識禮,傳你立于人前的真本事,保你此生衣食無憂,不必在山林間風餐露宿。”
紅昭當時并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不過憑借長期與野獸相伴所形成的直覺,判斷出眼前這位老人眉眼間透着和善,不至于傷害自己。
察覺到這一點後,紅昭立即松開了咬人的嘴。
他沒有立刻跟着黎元道離開,而是等對方走出一段距離後,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快步追了上去。
當距離墨辰和黎元道隻有幾步遠的時候,紅昭聽見墨辰發問:“師尊為何要收一個野人當徒弟?”
黎元卓面帶微笑,哄着墨辰道:“他哪算得上什麼徒弟呀,他是師尊特意為你尋來的玩伴。”
自那以後,紅昭和墨辰一同聆聽黎元道的教誨,在日複一日的學習過程中,紅昭漸漸學會了說話,也開始形成自己獨立的思想。
然而,他的想法卻常常與墨辰大相徑庭,兩人時不時就發生争執。
每當這個時候,黎元道總是傾向于幫着墨辰,隻因他推算出來,墨辰是百年難遇的真龍命格,将來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黎元道極為重視因材施教。墨辰在劍術方面天賦卓絕,有着超乎常人的領悟力,他便傳授墨辰集天下之大成的劍法;而紅昭自小與野獸相伴,仿佛與大自然建立了特殊的聯系,能夠聽懂百獸的語言,憑借這份獨特的天賦,黎元道傳授給紅昭禦獸之法,以及諸多神秘而複雜的咒術。
即便如此,紅昭内心也十分清楚,在黎元道的心中,自己的地位始終無法與墨辰相提并論。
這種差距在黎元道臨終之際表現得尤為明顯。
黎元道留給墨辰的遺言是:倘若有一天,紅昭淪為危害他人的禍患,墨辰有權代自己清理門戶。
然而,留給紅昭的遺言卻是,無論将來身處何種境地,都絕不可以對同門師兄下死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意味着墨辰在特定情況下,有權力取他的性命,而他卻不能對墨辰存有殺念。
黎元道偏心,卻對紅昭有着教導之恩,紅昭在心裡銘記這份恩德,也正因如此,昨日他威脅墨辰,也不過是一時興起,過過嘴瘾罷了。
“我還能喚你一聲師兄,是看在已故師尊的面子上。”紅昭背對着墨辰,冷冷說道:“你與我争來鬥去也就罷了,若你再敢打蘇桃的主意,師尊生前隻交代過不能取你性命,卻從未說過不能讓你落下殘疾。”
“若為殘龍,也不知師兄你還能不能興風作浪!”紅昭說完這話,滿心憤懑的越窗而去。
國師府。
蘇桃不知紅昭去了何處,隻得站在府邸大門口等人,紅昭原是施展輕功回府,打算直接越牆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