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了差不多一個世紀。
起身的時候,紀清籬聲音依舊很淡,“程煜,我收回我那些話,嘴長在你臉上,那些事,你要實在想說,我也管不了”
“但你要說,就别讓我聽見。”
紀清籬從位置上站起來。
走出食堂以後,速度明顯比之前快。
也是程煜個頭高,靠着腿長才趕緊跟上,表情也不算太好。
從昨晚到現在,接連碰了幾回壁,程煜要說完全不觸動是不可能。
以前倆人在學校稱兄道弟時,仗着家裡條件好,在學校又出名,那都是别人上趕着求他,跟他好,根本不可能輪到他去求人。
這裡面也包括紀清籬。
雖然紀清籬性子淡,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跟前跟後,卻在每次見到他的時候,笑着喊一聲“煜哥”。
這些年,程煜就靠着記憶裡的那一聲聲“煜哥”活着。
他一直關注着江大裡的紀清籬,對這異于常人的優秀和出挑半點都不意外。
程煜上中學那會就能看出,紀清籬隻是性子内斂,但實際就是塊沒挖掘出的璞玉。
隻要随便露出個邊角料,就能優秀出挑得不像話。
他當年也是被嫉妒蒙了心,才會做出那些事情。
“清籬,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跟你像以前一樣,咱倆還能成朋友。”
程煜有些努力地開口,“還能一塊出去打球、遊泳,去網吧玩遊戲,我玩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着,我們——”
“不可能。”紀清籬聲音很冷,“程煜,别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這沒有任何意義。”
程煜來之前萬萬沒想到,話都說到這個分上了,換來的卻還是對他的拒絕。
這樣的情況再過去從未發生過。
他胡亂扒拉一下頭發,把原本齊整的發絲弄成一團雜毛,
紀清籬卻跟沒看見一樣,轉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程煜隻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被點燃,喊出對方的名字,一個猛子就要上去拽他。
但這步剛跨出去。
身後就有人提着他衣服領子給拽回來。
一隻大手死死摁在他肩上。
感覺頭頂降下一小片陰影,程煜擡頭去看。
才發現對方雖隻比他高一些,塊頭卻實在不小,有些像國外那些天天往健身房跑的人。
重點是臉上的表情,陰沉地跟欠了他錢一樣。
程煜确認自己不認識他,當即就想發火,但在外面,還是端起自己留洋回來的那套,盡力維持面上的客氣:
“同學,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
來人低頭睨他,又看向幾步路之外,聽到動靜回頭的紀清籬,“不是說陪洋人吃飯麼?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紀清籬沒想到在這能碰到潭冶。
他剛才走那麼快,是想回宿舍以後,給人打個語音問問,眨個眼功夫居然就到他跟前了 。
“他是留學生,但也是華人。”紀清籬走過來道。
“哦......我說呢。”潭冶感歎了聲。
把手松開,又去攬紀清籬的肩,讓他右耳貼着他的胸膛,從對面看像是把人半抱在自己懷裡。
紀清籬對着這突然的親近有些驚訝。
之前會這樣攬着他的,好像除了康澤就沒别人了。
并且攬也不會這樣去攬,倆大男人,好歹沒必要肉貼着肉,稍微在仔細點,就能聽到“怦怦”的心跳聲。
“你怎麼——”紀清籬就要擡臉問他,卻看到潭冶通紅的耳垂。
眼色又深又腫,跟被雞毛撣子打過一樣。
程煜沒他觀察得那麼仔細。
隻覺得眼前這倆人離得太近,看起來像是一家子,倒顯得他是個外人。
“清籬,你們倆認識啊?”程煜嗓眼有些澀。
紀清籬本不想和他說太多,聞言“恩”了一聲。
後來三人就一塊往回走。
他們一個文理學部的、一個的工學部的、一個國際部的,走着走着就不知道往哪去。
尤其是前兩個還低頭說着小話,完全沒把身後這歸國回來,自帶留學光環的人放在眼裡。
程煜原本是擠在紀清籬旁邊,偶爾和人搭個話,
見人老不理會自己,又想在他倆面前找回場子,趁着路過個小賣部,買了三瓶水又跑回來。
這次是站到潭冶旁邊,把手裡的水遞出去,客氣道:“潭同學,清籬這兩年在江大,多謝你照顧了。”
潭冶瞥他一眼。
倒是沒拒絕,已經拿過一瓶擰開,往嘴裡灌進兩大口。
又遞給懷裡的人。
紀清籬被他攬着有些熱,趁着這個機會喝了口涼的進去。
見他倆喝水都湊一快了。
程煜一手提溜個瓶子,跟在他倆身邊,再開口時就不似剛才那般客氣,“你倆關系看起來挺好的。”
“不過江大不同專業的,能分在一個宿舍麼?”程煜問他。
他在江大的朋友告訴他,紀清籬幾乎每天隻跟室友走在一塊。
可還沒等他想明白,潭冶已經從紀清籬懷裡拿起水瓶,狀若無意地又喝一口:“我倆不是室友。”
他往旁邊一瞥,故意朝紀清籬的額頭,從側面看跟要親上去了:
“隻是能光明正大,喝同一瓶水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