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多時有個瘦高人影從雨幕中沖進來,四處一看,直直盯了阿清,眼睛一亮,對外頭喊道:
“王管事!人在這兒呢!”說着将蓑衣扔在一邊,蹲在人面前“啪啪”就是兩巴掌,懷裡濕淋淋一根鎖鍊,二話不說扣上那段脖頸。
身後跟上來的王管事是個膀大腰粗的,蓑衣遮不住半邊身子,拿着把提刀從雨中趕來,一腳踹在人肚子上。對方受痛,發絲紊亂,猛地咳一通,捂着肚子想要蜷起來,那王管事卻不擡腿,千鈞力道踏在腹部柔軟處,碾了碾,唾一聲:“娘的……裝什麼清高!”
解裡塵面無表情站在一旁,視線落在那張臉上,隻見那眼睛微微開阖,是漂亮的深灰色,睜眼時脆弱得不堪一擊,可兀地對王管事笑:“你……咳咳,你要抓我咳,今日也,也别想活着回去……”
“砰”地一聲,那道身影被輕飄飄踹出去幾丈,摔在牆檐下的聲音卻是重的。
那人顫着唇,一道血還是滑下來。
王管事被激怒:“娘的——别以為公子稀罕老子就動不了你!”
他說着上前兩步,卻被那瘦子攔下:“算了,算了啊王管事,一個床//奴跟他置氣什麼,等他回去有得他受……”
王管事本沒想真動他,可一個賤奴竟敢威脅他性命,退一步越想越氣,見人慢慢撐着五指從地上爬起來,氣不打一處來,擡腿就要再補一腳——
“操!”
他堪堪作勢擡起一腳,地上那副身體卻猛地起身,貼着地面一滾,五指抓了他另一隻褲腳猝然一拉!
“我說了……我這次不會咳,不會回去!”
王管事無處借力,身形一仰失去平衡,地上那人咬牙起身,身形下壓,絞起鎖鍊就往他脖子上套,一圈,兩圈,五指泛白,連通自己脖頸也被勒緊——
“呃呃——黃狗!你他娘的還,嘔——愣着幹什麼!”
混亂中解裡塵捕捉到了那雙散開的瞳孔,輕飄飄地落在王管事臉上,像是看死人。一旁黃狗剛剛坐下歇息,見狀又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你再近一步我就,咳,勒死他!”
這聲威脅是苟延殘喘,聽聲音便知道要撐不住。可黃狗怕的不是他,怕的是王管事!他若上前,便是不顧王管事性命隻管功勞,他日事了難免多生嫌隙,這不幫吧……更不行!
黃狗踟躇不前,隻能一邊靠近一邊罵:“阿清你他娘的……等回了賈府我倆不弄死你!”
解裡塵想,原來這人叫阿清麼。
幾人沒有僵持多久,阿清力竭,喘氣聲極大,對着黃狗喊:“讓開!”
黃狗還沒想好讓不讓,王管事卻趁着間隙雙手一翻,直接将阿清整個人掀至空中,狠狠摔在地上,鎖鍊梏了兩人,阿清脖頸泛青,在地上滾了兩圈,手腳并用往外逃去——
黃狗要去攙,卻被王管事一拳打腫了臉,一聲“廢物!還不快去追!”要逼死阿清,叫罵聲再起,
解裡塵就站在陰影後,垂着眸,看人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往他這處逃,他身上的鎖鍊太重,喘着粗氣,又踉跄又狼狽,果然,不過三秒的工夫,那身子便撲到在地,正正好好摔到了他跟前。
摔倒的人顫着手,哆哆嗦嗦,吐出一口鮮血。
*
阿清将頭埋在散發中許久,身後的叫罵聲戛然而止,想象中的拳打腳踢并未落下。他那不清狀況,猶豫中還是擡起頭,隻見眼前長靴踏紋,墨泡镂金,人皮骨傘透着遠方的天光倒影在他眼中。
他就這麼對上了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瞳,笑意不達眼底,那深處森寒徹骨,讓人不敢看第二眼。
對方也在低頭看他,下巴微妙地擡了擡,唇齒輕動,好像在逗小狗。
心髒好像被輕飄飄地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