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幾人陸陸續續起來,在他們的眼裡,剛才不過是去白霧裡轉了一遭,什麼也沒見着。
不少人看向解裡塵的目光帶上了狐疑:“是不是仙術出錯了……我什麼也也看到啊……”
“我也沒看到……”
他們感想如何與解裡塵并無幹系,他轉身離開,心裡想的是那群人……
以往,不管是觊觎他還是觊觎上仙之位的雜粹要麼是孤身前來,多時也不過數十人,卻沒有像陳盼玉記憶裡這樣規模龐大,甚至應當說是……一個組織?
那黑衣女子口中的“仙人”又是誰?在六墳山那個裝神弄鬼的?
他暗自思索,又想到了阿楠這一茬。按理說生前怨念越重的越可能成為兇祟,這是比邪祟、鬼祟要更兇猛的祟物,一般以成年人居多。畢竟孩童心智不全,常常難以形成完整的怨念,祟物也常停留在鬼祟。
阿楠能成為兇祟,大概是死後怨念被有心人誘導、利用,強行拔高。
兇祟的神智與活人無二,隻是性情更加暴烈嗜殺,若有辦法封起神智倒是一把好刀。
“陳盼玉身上……!”
身後有人驚呼,解裡塵轉頭一看,隻見陳盼玉身上黑氣彌漫,原本屍白得面孔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地下蠕動,下一秒,她原本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周圍人“嘩”一聲退後,随即那隻眼珠慢慢地,慢慢地翻向一側,像充了氣一般鼓出來,将眼眶漲開。
“她……她的眼睛裡……”
“噗呲——”
眼球爆開來,一隻觸手從她眼中伸出,包裹住她的頭顱。
在場幾人——仙宗的宗主,死墟的詭仙,人界的小奴隸,沒人見過這番景象。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她要變成兇祟了!”
陳盼玉以一個極為扭曲的姿勢站起來,胸腔不知什麼時候裂開,白骨凸起,髒器懸在骨骼間——這一切在一瞬間轉變。解裡塵皺眉,擡腿一腳踹在地上,金墨沿着地表匍匐,與陳盼玉身邊的粘液相抗衡!
巨大的力勁沖擊衆人門面,旁人很快反應過來,将失控的陳盼玉圍住。
觸手從她的胸腔滲出來,支撐這個殘軀行動,像是已經被滋養成年,幾息間便已經有手臂粗。
“它還在長!”
衆人驚呼中,那觸須一根變成了兩根,兩根變成了三根,“轟”一聲将房屋掀塌,周圍三十八具屍骸無一幸免,都成了它的養料。
解裡塵尚未動手,七十二道符紙從天而降,徐微垣越過他,擋在他身前。
“這兇祟身上的仙法很奇怪,不是我見過的任何一種……反而很混亂,應當吸收了不同人的仙法。”徐微垣說罷,側眼看他,“裡面會有你的麼?”
解裡塵“啧”一聲,躲開一根觸手,随之而來的粘稠液體在他周身潰散,底下白骨拔地而起,向那些黑須抓去,然而每一次黑須都能從中滑走,一時間也抓不住。
符紙将這處與外界隔開,解裡塵迎着風走過去,五指一揮,三根黑須像被什麼桎住一般隻剩下半段在扭動。
陳盼玉的七竅流出黑水,隻剩一個皮囊。
下一刻,符紙、劍意迎風而來,黑須被衆人砍成數段,黑水四濺,被濺之處發出刺耳的腐蝕聲。解裡塵指尖一翻,黑水還未碰到他便被噬盡。
斷切面血肉湧動,很快又長出新的觸手,可滋養它的身體已經難以提供更多養料,陳盼玉胸腔弓起,血肉被吸幹,牢牢釘在地上,和亂墳崗的枯樹沒什麼兩樣。
觸手在空中亂舞了一陣,最終幹癟下去,慢慢地縮回陳盼玉體内。
幾人低頭,四下一看,三十八具孩童的屍體早已被那觸手刺得破爛不堪,但如果仔細看,能看見他們無一例外,全是胸骨外翻的模樣。
解裡塵在其中一個孩童面前蹲下來,指節撥開那片爛肉,慢慢抓入她的胸腔。
血肉“噗呲”一聲,屍骸動了動,被他捏斷了脊椎。
“解裡塵你幹什麼!”
他滿手烏黑,指縫裡是沾血的骨碎,摸到一個滑膩的東西。小孩的屍骨輕飄飄摔在地上,他張開手心一看——
這是什麼?
幹癟的海藻?
他不間斷地走到另一個小孩身邊,徒手捏住脊骨——脊骨已然暴露在外,骨節發力後碎裂的聲音驟然響起,惡臭傳出來,那孩子的整根脊椎已經被黑須完全裹住了。
周圍一陣竊竊私語,雖說這情形詭谲,可畢竟人死為大,人都被他截成兩半了,跟開棺戮屍有什麼區别?
後頸一陣涼意,解裡塵被徐微垣提起來,對方擋住衆人視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這是什麼?”
解裡塵将手中的海藻往徐微垣面前晃了晃,看對方茫然的神情,覺得有點好笑:“邪魔歪道,你恨透的東西。”
徐微垣皺眉:“這個?方才那些黑須都是來自這個東西?”
一旁,林鶴須喚出千乾匣,正要收束,可解裡塵反手一抓,仙力自他為中心滌蕩下去,頃刻間那些“海藻”灰飛煙滅。
“你這又是幹什麼!”
“這等東西毀了最好,省得被有心人收了去,你們說呢?”
解裡塵拂開腕上的手,他說的不錯,可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倒顯得奇怪,畢竟——最大的邪魔歪道不應該就是他本人麼?
林鶴須悻悻收了千乾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