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高崖上,身體的疼痛消失了,遠處天地昏黃,四野幽寂,天際一道裂縫,隐隐有東西要來。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餘光看到身上的衣着也不是那件潑墨大氅,周圍幾道人影看不清臉,他們站在那裡,像是在等什麼。
許久,他聽見“自己”說:
“走罷。”
——這是他的聲音麼?
身後幾道腳步聲,另一個聲音傳來:
“此去一别,不知何年再見喽。”
一片低沉的笑聲,阿清不自覺地提了下唇角,恍惚覺得這個場景他應當是在哪裡見過。
似曾相識。
幾人開始前行,縮地千裡,周遭景物難以分辨,他不知道要去哪,突然胸口一道力将他推出身體之外,眼前,“他”停下,轉過身來。
一張與他别無二緻的臉,目光慈悲,與他四目相對。
你是誰?
那人張了張嘴,他聽不清,向後倒去。
——
“嗚……”
腹部重新灼燒起來,阿清眉間緊擰,忍了又忍,終于是吐出一口污血,身體的知覺才慢慢恢複過來。
好冷!
長睫微動,他費力睜開眼,周身有一圈墨光流轉,白骨不安分地飄在前方。地面又濕又冷,他趴在地上,目之所及五根手指還沾着血,血液凝固,看上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是哪裡?
阿清扶額撐起身體,他最後的記憶是自己渾身劇痛,傷了解裡塵,然後摔下去。
對,解裡塵……解裡塵呢?
視野中指尖的血已經幹涸,他不知道自己暈過去多久,解裡塵被他傷到……他會不會出事?他不信尋常手段能傷得到解裡塵,若是……若是解裡塵出不來……
他的手指輕輕顫抖,不行……他要去找解裡塵。
周圍很暗,阿清下意識往大氅裡縮,黑暗像一雙手絞住他的脖頸,他喉結一動,深呼吸了數次還是爬起來。
很快,他摸到一片冰涼的鐵柱。借着白骨周圍的墨光,這地方看着像是個牢獄,角落一捆幹草,幾條鎖鍊,一隻翻倒的破碗散落在他身邊,牆體的石磚長了青苔。
所幸,門是開着的。
門怎麼會是開着的呢?
外頭的光線不比裡邊多,阿清扶着囚籠往外看,剛動沒幾下腹部便傳來陣痛,冷汗瞬間流下來,他低着頭緩和許久,才撐着膝蓋重新站起。
白骨吸溜一聲滑回他的頸間,小幅度地扭動着。
“……别鬧。”
阿清擡手按住胸前作亂的骨頭,輕輕斥了聲,白骨不服氣般亂動,劃過一片敏感的肌膚,他輕輕顫了下,一把捏住。
解裡塵面前它分明不是個活物的樣子啊……
“别動了……唔……”
冰涼的觸感吸附在他身上,帶着骨頭獨有的崎岖。
阿清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你再亂動我便告訴解裡塵去。”
骨頭一下子安靜下來。
阿清眨眨眼,“唔”了聲,不管怎樣白骨回去了,那應當是暫時沒有危險的意思。
恐懼壓下去,他定了定心神,跨出去。
好黑。
過道不大,卻伸手不見五指,阿清害怕旁邊突然沖出什麼東西,便沒敢往邊上借力。他原本就怕黑,此刻手腳冰涼,呼吸都是顫的,走得很慢,生怕一眨眼背後就會出現一雙手将他拖進去。
他緊緊抓着那塊骨頭,一路上很安靜,兩邊牢房不像有人的樣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傳來一線亮光。阿清一時沒适應,眯着眼在原地站了會兒。
光線是從一塊破牆外照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