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隻是繼續用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眸看着容潮,安靜非常的,仿佛在等着對方的下一步指示。
牙關在方才的懲罰暴曬中狠狠咬着,才能竭力避免在馬場當中直接暈倒。此刻站在這裡,嘴裡陣陣發酸的感覺不斷。
他的一切感覺都是容潮造就的,對方隻拿他當做一個供以消遣的玩具。
銳利隐藏在冰冷的眼眸底部,容潮看到了,然而她的臉上仍舊舒展着好看的笑意。
在輕撫過沈節的肩膀後,她稍稍仰頭,問:“還疼嗎?”
鞭子是她抽下去的,現在這樣詢問沈節的人也是容潮。
沈節垂下眼皮,搖了搖頭。
“不疼。”
原本還舒展着笑意的人聽到他的話後,立刻收斂了神情。
盡管容潮看上去要比沈節低一個頭,可那種骨子裡的倨傲依舊讓她顯出了無比的尊貴。
她收回手,下颌微擡,優雅開口:“那麼,給我撐傘吧,用這隻手。”
是沈節受傷那邊的手,傷口還沒愈合,長時間舉着傘勢必會更加嚴重。
容潮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惡劣,是沈節說的,他不疼,她又為什麼要去心疼擔心呢?
隻有誠實的人,才能得到想要的啊。
大小姐的背影看上去從容美麗,她連給沈節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就轉身離開了。
所幸沈節來之前看到過裡面的休息室有傘,匆匆拿了一把後就緊跟了上去。大概是為了符合這裡的品味,因此就算是一把傘也做得極為精緻,傘骨冰涼,傘柄握在手裡的時候亦十分舒适,隻是沈節并沒有感受到半分。
他在開關處按了一下,将傘身撐開的同時,肩膀處就傳來了一股鑽心的痛意。
沒有愈合的傷口裂開了更多,時間久了後,甚至能聞到淡淡血腥味。沈節隻在最初皺了皺眉,接下來便是一片平靜,連眉毛都沒動過一下。
容潮沒有去看他一派順從的模樣,她在他身邊的時候,隻有極少數時間才會細細地打量他,仿佛他是一個再無足輕重不過的人,能夠被随意丢棄。
馬場裡的風吹過,湧動了一片熱氣,撲在人的臉上讓人覺得厭煩。
容潮的裙角被吹得微微揚起,帽檐同樣被吹動得抖了抖。
她剛擡手扶了一下,就又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周婉在跟周遼把有關沈節的事情講清楚後,終于發現了一件事——容潮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她來這裡就是要教訓一下這個臭丫頭,結果人不在了算怎麼回事?于是立刻就拉着周遼過來找人。
然後她不但看到了容潮,還看到了沈節,以及沈節正在給容潮打傘的動作。
在跟容潮杠上以後,周婉就查過很多沈節的事。
自然也知道他的那隻手拿過筆,拿過獎狀,拿過各種各樣含金量高的獎項,而現在容潮卻命令沈節,給她撐傘。
“你當自己是公主嗎?竟然還讓人給你撐傘。”
周婉直接從馬上跳下來,剛想要過去把沈節拉到一邊,就被容潮突然看過來的眼神釘在了原地。
“公主?”她人溫柔,公主兩個字從她的口中念出來,也帶了些少女特有的柔軟腔調,軟綿綿的,像是在說什麼撒嬌的話。
說完,容潮就将目光放到了沈節身上。
她又笑了,是那種惡劣之下的殘忍微笑。
“沈節,我欺負你了嗎?”
她問得天真又疑惑,仿佛全然不懂為什麼會有人要因為她讓沈節撐傘而如此生氣。
少女面龐白皙,日光之下,有一種上等白玉的感覺。
帽子和傘的陰影打在她的身上,如同白玉被人悉心珍藏。
肩膀上的痛如附骨之疽,随着容潮的話和神情擴散着,讓沈節全身都浸在了這種感覺當中。
那條鞭子似乎不僅隻打在了他的肩膀上,還打在了他的周身各處,讓他躲無可躲。
“沒有。”
他垂目,眉眼同樣被傘的陰影籠罩着,這樣回答問題的時候,竟有一種傲骨無存,僅剩乖巧的錯覺。
沈節又一次順從的話讓周婉不滿意到了極點,對方簡直是在颠倒黑白。隻要有眼睛的人,都會知道容潮就是在欺負他吧。
周婉不明白為什麼沈節要一次又一次幫容潮說話?
這個時候,容潮又笑了一下,她牽住了沈節的手。
沈節的手像他這個人一樣冷硬,尤其是被容潮拉住的時候。少女總是這樣奇怪,明明是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可又會時不時做出親密的舉動。
跟沈節不同,容潮的手軟得不可思議。
她曾經用這隻手給他塗過傷藥,也用這隻手加重了他的傷口。
沈節蓦地想起昨天放學的時候,在教室裡發生的事情,也是這樣柔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