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川坐在攤子後面看了一上午的書,下午沒什麼人了,周大怕這集市上人多吵鬧,就讓沈臨川兩人先回去了,他一個人看着攤子就行了。
兩人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先回去了,周甯的背簍裡背了一些東西,怕東西太多他爹一個人推着重。
沈臨川要接過來背,周甯帶着懷疑的眼光看他,“你行嗎?”
“當然可以,雖然我現在比不過你,那日後就說不定了。”
沈臨川說着還暗戳戳地站在周甯身旁比了比,他好像比他家夫郎高一些吧,好像是的吧,沈臨川自我安慰,周甯本來就比沈臨川猛一些呢,這才鍛煉了幾日呀,哪能跟那竹節似的一下子就竄了起來。
沈臨川走過去偷偷墊腳,很好,看見他家夫郎的頭頂了。
周甯覺得沈臨川力氣沒有他大,背簍就不讓他背,自己背着背簍走了,沈臨川忙跟上去了,兩人回來得早,有的人家晌午飯還沒做好呢,他們在鎮上吃過了,回來也不用做飯了。
沈臨川也明白他爹的心意,怕誤了他讀書,讓他兩早些回來了。
沈臨川一回來就拿了木梳子給自己紮了個高馬尾,整個人越發風流俊俏,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周甯剛在院子裡鋪了草席子,又去屋裡把昨天沈臨川的舊褥子給抱了出來,下午沒事,剛好給拆洗出來。
周甯脫了鞋子拿着剪刀拆起了上面的線,沈臨川弄好了自己的高馬尾就過來了,“甯哥兒,你站起來。”
周甯仰頭看他,“怎麼了?”
“你站起來一下,快點。”
周甯正忙着呢,懶得搭理他,沈臨川非要下手把人家給薅了起來,“站直了,站直了。”
沈臨川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貼了過去,他梳了個高馬尾,現在瞧着應該比他家夫郎高了吧,沈臨川這下子才滿意了,以後就梳高馬尾,反正甯哥兒喜歡拿簪子或者布條子挽頭發。
沈臨川比過高低這才走了,拿着他的書又努力去了。
周甯不懂沈臨川在搞什麼,就過來讓他站起來一下,又莫名其妙地走了,讀書人,他不懂,難道是讓他看看他的新發式?
兩個人一個人在屋裡,一個人在院子裡各自忙活着,沈臨川就坐在堂屋門口拿着書在誦讀,這個地兒敞亮,看累了還能看看遠處的樹木花草。
周甯已經把那床舊褥子給拆了下來,被面上破了兩個洞,到時候縫補一下就行了,裡面的棉還是好的,這床褥子挺厚的,到時候重新彈一下棉花,到了冬日裡蓋着也暖和。
周甯把被面拆好就放在了木盆子裡,又去廚屋忙活去了。
沈臨川讀書讀得有些口渴就去廚屋倒些水喝,看見周甯坐在小爐子旁燒火煮東西呢,沈臨川伸頭看了一眼,“皂莢?”
周甯嗯了一聲,“我去把被面給洗出來。”
“怎麼不用澡豆粉呀?家裡還有呢。”
“那個貴。”
沈臨川讪讪,家裡洗頭洗澡用的都是澡豆粉,他之前洗衣裳的時候還用過一次呢!
難怪周甯洗被面要自己煮皂莢水呢,那麼大一個被面不知道要用多少澡豆粉呢。
周甯見皂莢煮得差不多了,就把裡面的水給倒在了木盆子裡,端着木盆子去村口的小河那洗被面去了。
沈臨川也回屋接着讀書去了,他這個八年的老童生,要是明年下場考不中秀才,本來人家就笑話甯哥兒娶了個無用的夫婿,他要是再考不中秀才,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話他家呢。
周甯本來就性子有點孤僻,在村子裡除了和張小意還能說上兩句話,其他也沒有什麼朋友,像他年紀這麼大的哥兒女娘一般早早就外嫁出去了。
人家去河邊洗個衣裳見到熟人了就三五成堆地紮在一起,邊洗邊說着閑話,周甯還沒下去呢就聽見有人在說他家的閑話,其中有一道聲音還格外的耳熟。
“沈臨川呀,不過是個半吊子,這在親能親過我家去,日後家裡有啥事了不還得靠我家有成的。”
“那不一定呀,人家沈臨川也是個童生呢,萬一哪一天考中了秀才也說不好呢。”
“就他呀,等着吧,他要是能考中,那沈家能不要他了,我看周大就是糊塗,這沈臨川才過來多久呀,哄得他恨不得自己親兄弟都不認得。”
胡彩雲紮在人堆裡說了起來,她心裡怨氣不少呢,之前沈臨川沒來的時候,她家可沒有少過肉吃,現在好了,拿塊肉都是不行的。
“哼,我家有成還是個童生呢,以後考中了秀才他老大家不沾光呀,指望他家那窩囊的沈臨川出息,還不如指望我家有成呢。”
周甯聽得皺了下眉,端着木盆子下來了,周圍安靜了下來,胡彩雲還在嘴上說着沈臨川是個無用的讀書人,有人撞了一下胡彩雲,她這才擡起了頭,“幹啥呢這是。”
有人臉上帶笑打了聲招呼,“甯哥兒也來洗衣裳呢。”
周甯嗯了一聲,胡彩雲扭頭這才看見周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背後說人家壞話胡彩雲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的,看見周甯來了又說了起來,“甯哥兒,二嬸子也是為了你好,咱才是一家人,那沈臨川才來幾日呀,你瞧瞧,你家呀現在都讓他當家了,不過是個入贅的,你也太軟了些,讓一個贅婿爬咱老周家頭上。”
“二嬸子,你欠我家的肉錢還沒還呢。”
胡彩雲一聽周甯提肉錢,她當即就變了臉色,“都是自己家人,平日裡也沒少給你家幫忙,你小爹沒了的時候你還在我家住過一陣呢,就拿一些肉,怎麼還惦記這麼久。”
“二嬸子說了是買的,我記得呢,我爹送你家的不算的。”
胡彩雲被噎了一下,周甯平日裡不愛說話,今天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她下不來台!
“二嬸子,你記得還,我家要使的。”周甯端着木盆子就要走了,扭頭又說了一句,“二嬸子,你不要說沈臨川壞話,他也沒招惹你。”
周甯說完就找了個離人遠的地方自顧自地洗了起來,胡彩雲氣得不行,這是用不到她家了,就連周甯一個小輩也敢讓她當衆丢臉!
有人和胡彩雲不對付,故意問道:“胡彩雲,你家吃了老大家多少肉呀,這些年了,一頭豬總歸是有的吧。”
“洗你的衣裳吧,關你什麼事呀!”
胡彩雲在村子裡過得挺風光的,家家戶戶都舍不得吃肉,她家和周大家是親兄弟,這肉從來沒有斷過,周有成又是個讀書人,特别是前兩年考中了童生,她更是得意了,走路都不帶看地的。
周甯本來就不愛紮人堆裡湊熱鬧,之前村裡人說他閑話他也不是沒聽見過,無非就是說自己是個大齡哥兒嫁不出去,他聽着也沒啥感覺,把自家日子過好就行了。
之前他二嬸子可沒少當着他的面說他挑剔,給他找的人家要麼是身上有毛病的,要麼是給人家當後小爹,别說他不願意了,就算是他爹也不願意的。
他是沒放在心上的,但今天聽見他二嬸子說沈臨川,他沒忍住上去說了兩句。
周甯默默坐在石頭上揉着被面,他力氣大,沒一會兒就給洗了個幹淨,端着盆子就回家去了。
他回來的時候沈臨川已經開始在廚房忙活了,等一會兒他爹也要回來了,周甯把洗好的被面給搭在了院子裡,扭頭又進廚屋幫忙去了。
沈臨川正在屋裡包包子呢,菜園子裡韭菜被他割完了這次,沈臨川見人回來朝他笑了一下,“洗好了。”
“洗好了。”
周甯低着頭幫沈臨川揉面團,沈臨川則在一旁切韭菜,又炒了四個雞蛋放了進去,粉條也給切碎,磨好的五香粉撒一點,家裡的豬油也放一些,最後才放一點鹽。
韭菜味本來就香,調制過後更是散發出一股好聞的香味兒,周甯手上的包子皮已經擀出來不少了,聞見香味兒偷偷吸了吸鼻子,沈臨川做飯怎麼這麼好吃。
兩人對坐着包了起來,沈臨川故意伸頭靠近周甯,“怎麼了,不高興?剛出去誰欺負你。”
“沒有。”
“還說沒有呢,那臉闆得跟咱家木門似的。”
聽沈臨川這麼說周甯忙扯了扯嘴角讓自己臉不要闆着,周甯雖然不愛說話,但不高興的時候喜歡抿着嘴角,沈臨川還是不經意之間發現的。
“出去洗被面碰見誰了?”
“二嬸子,她在說你閑話。”
沈臨川心裡一暖,原來是因為護着自己呀,“沒事,咱先心裡記下,到時候咱也說她閑話。”
“二嬸子就是嘴碎,之前說我,現在說你。”
沈臨川笑了一聲,“無非就是咱家不讓她占便宜了,她心裡不舒服了。”
周甯腳在地上碾了碾,“二嬸子之前給我相看過,說我挑剔,本來長得就不好看,還要挑人家。”
沈臨川一聽這話就瞪起了眼,“胡說,誰說你不好看的,你好看着呢,别聽她胡說八道,她自己家的閨女兒子都沒相看呢,倒是在這□□的心。”
沈臨川不用想就知道,胡彩雲這麼積極無非就是想把人嫁出去了,日後她家好吃絕戶,周甯要是嫁出去了,那老二一家恨不得讓他爹一人供周有成讀書呢,靠着養老為借口,不吃幹抹淨了心裡都不舒服的。
沈臨川想着原書的劇情,原身在鎮上貪圖人家的富貴,跟一個寡婦跑了之後,沒多久周大就氣得大病一場人沒了,周老二一家讓周有成扶靈,鬧着要了一半的家産過去,周甯更是被村裡人說盡了閑話,孤苦過完了自己的一生。
沈臨川一想到這就心裡抽疼,這周老二家沒一個好東西!
看樣子胡彩雲平日裡沒少言語打壓他家夫郎,别看他家夫郎不愛說話,但這些年被胡彩雲打壓的心理多多少少有些敏感。
沈臨川手下不停包好了一個包子,拿過來剪刀剪了兩下,又團了團托給周甯看,“你看,小兔子包子,蒸出來給你吃。”
周甯有些不好意思,他又不是小孩子。
周甯别扭地說道:“一點都不像。”
“哪裡不像了,分明很像得好吧,我在找兩顆紅豆去。”
沈臨川哄着周甯開心,找了一些紅豆給按了進去,“你看,多像呀。”
周甯心情好了起來,“就是不像。”
其實很像,沈臨川手很巧,捏出來的小兔子胖嘟嘟的,挺可愛的。
沈臨川耷拉下了眉眼,“好吧,我還以為我捏得挺像的。”
周甯忙說道:“像的,像的,我騙你的。”
“好你個甯小哥兒,現在是越發不老實了,竟然敢騙你相公,罰你今天多吃兩個兔子包子!”
周甯被逗得總算是露出了笑臉,沈臨川也面帶笑容,心裡卻給周老二一家記下了一筆,最後一鍋的包子都成了兔子形狀,周甯包得不太像,但剪了耳朵出來,像一隻長耳朵的小怪物似的,醜萌醜萌的。
周大回來的時候包子都快蒸好了,一院子都是麥香混合着韭菜的香氣,周大把獨輪車上的東西給搬到了廚屋,“包包子了,韭菜餡的,肉的素的?”
“爹,沈臨川包了韭菜雞蛋包子。”周甯語氣裡帶着一絲雀躍,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道。
“好久沒吃包子了,聞着就是香。”
晚上飯就是大白包子在搭上一碗雜菜酸湯,周大看着一簸籮長眼睛的兔子愣住了,拿着手上看了起來,其實還挺好認的,“兔子?”
沈臨川包的像,周甯包的一蒸過後就像兩眼睛的小怪物,沈臨川挑了好看的給周甯吃,“快吃,這剛出鍋的包子最好吃了。”
周大看着這一鍋的小兔子包子樂不可支,不用想就知道是沈臨川哄着自家哥兒玩的。
這剛出鍋的包子最是暄軟,裡面的餡兒也塞得滿滿的,一口包子一口雜菜酸湯,吃下去胃裡都舒服了不少。
沈臨川故意拿了周甯做得小醜包子,一口就咬掉了小怪物的腦袋,周甯有些不好意思了,拿了好看的包子偷偷塞到了沈臨川的手裡,惹得沈臨川笑得彎了眼睛。
“味道還成吧。”
周甯乖乖點頭,“好吃。”
“原本想放一些小蝦幹的,家裡也沒有,改日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小蝦幹,煲湯呀包素餡包子放一些特備鮮。”
“小河蝦嗎?我知道哪裡能撈到,空了我們兩個去撈。”
沈臨川一聽可以撈小河蝦來了興趣,“行呀!”
剛好可以帶着他家夫郎一道去散散心。
周大也在一旁說道:“這小蝦水裡多着呢,也不用跑太遠,就咱家地頭那小河溝裡就有,這東西沒啥吃頭,也沒有肉,也就小孩子撈着喂雞鴨,想要拿着咱家笸籮撈就是了。”
“成呀,那明天我和甯哥兒去弄一些。”
周甯也在一旁嗯嗯點頭,今天的小兔子包子多吃了兩個,撐得他肚皮滾圓,帶着大黃出門遛彎去了,沈臨川則點了油燈在東間寫起了策論。
家裡的豬肉沒剩多少了,第二天周大吃了飯一個人到鎮上賣去了,賣完就回來了,周大原本打算賣完下午在去收個豬,被沈臨川給勸下了,該幹幹該歇歇,在好的身子也經不住這麼折騰的。
沈臨川依舊是天不亮就先去挑水,然後打拳,最後再晨讀一番,吃了飯太陽也露頭了,依舊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周甯把昨天洗得被面給搭在院子裡晾曬,又找了水桶拿了兩個圓形的笸籮出來,“沈臨川,你要去撈河蝦嗎?還是在家讀書?”
“走吧,勞逸結合,我還不知道咱家地在哪呢,剛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