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都擺上了,現在說不嫁就不嫁,誰教的你這樣任性?”
“當妾有什麼委屈,總比你現在孤苦無依好。”
陳家的客堂中,一女子立于門檻内側,雖一身黑布素衣,卻難掩容貌姣好。在她身側,一個年方十歲的孩子拽着她衣襟,看得出有些緊張,卻也是一副甯死不從的架勢。一旁姑姑婆婆七嘴八舌吵個不停,對這兩人指指點點。
容筱筱冷眼旁觀。
她昨天剛穿越過來,就面臨着被迫嫁人的局面。原主本與幹娘一起隐居山中,幹娘病逝前将孫子托付給她,收為義子。誰料幹娘的頭七還沒過,陳家就以遠親的身份找上門來,不僅要納她為妾,還要讓義子改姓為陳。
“若是嫁過來後,你能為陳家誕下子嗣,扶為正妻也并非不可,去将那身孝服換下來吧。”陳家家母端着茶杯,坐在客堂正中交椅上,不鹹不淡道。陳家獨子立在一旁,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容筱筱。獨子的原配正妻此時正為老太太添茶,聽了這番話,提着茶壺的手一抖,幾滴熱茶濺在手上。
容筱筱擡手,阻止想帶她去更衣的下人。她微微一笑,注視老太太的目光沉穩而堅定:“如今天下重孝道,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源。你們阻止我為幹娘服孝,我看這事若傳出門去,陳家家主那縣主簿的九品官位,也是不想要了。”
這話說的很重,話音剛落,叽叽喳喳的客堂頓時安靜下來。
老太太沒想到這鄉野村婦,大字不識幾個,一張口竟伶牙俐齒,句句往人痛處戳。
原主本是孤兒,年幼時吃鎮上百家飯長大,在飯館讨食時遇到路過打尖的幹娘,這才有幸被收養。幹娘隐居山野,雖不缺錢,但樂善好施,自己的日子過得清貧。而這半年由于生病,積蓄更是消耗殆盡,如今辦了喪事,可以說家中已經拿不出分文了。陳家正是看中原主沒有選擇,便威逼利誘她就範,今早用一乘不知道積了幾年灰的轎子,強行将容筱筱與義子一路匆匆擡進陳家。陳家大概也知此事傳出去不妥,為了掩人耳目,走的還是奴婢車夫才會進出的偏門,行徑簡直和偷搶無甚區别。
老太太瞥了眼兒子,義正言辭道:“我兒想納你過門,本是出于好意,既然你不領情,婚事可以暫緩。然這孩子與你并無親緣,身上倒是流着我們陳家的血。你可以離開,但孩子必須留下。”
陳家姐妹衆多,卻隻有一個兒子,且此子年過三十,尚無子嗣。而容筱筱幹娘的孫子容安,從小沒見過父親、爺爺,随了奶奶姓容。容安從小天資聰穎,敏而好學,在這個平民能依靠科舉翻身的時代,可謂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好苗子。這也是為什麼陳家家母盯上了他,非要給陳家獨子過繼一個男丁。
容安見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吓得直往容筱筱身後躲。容筱筱溫暖的掌心揉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以示安撫。幹娘臨終前,曾經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将容安留在身邊。若實在無力撫養,也要找到孩子親叔,親手将容安交給他。
雖然原主并未見過這個叔叔,卻在病床前一口應承下來。如今容筱筱占了原主身體,無論憑道義還是憑良心,她都要不負囑托,完成原主應盡的義務。更何況,容安聰明又懂事,容筱筱實在喜歡這個孩子。
老太太見她不答,又道:“你看看自己,一沒家室,二沒收入。以後若是不靠男人,哪有錢花?你也清楚自己不是個賺錢的料子,前些年,你與幹娘在鎮上開的那間湯餅鋪,聽說本都沒能賺回來,現在還荒廢着。”
提起這個,容筱筱才從原主的記憶中想起來,确實有這麼回事。
幹娘早年住慣了山野,想在鬧市中找些活做,便在鎮上買下一間鋪子。但由于經營不善,不出半年就倒閉了。從此之後,這娘倆放棄幻想,認清現實,安心靠着幹娘長年在外的幾個兒子寄來的錢度日了。
如今,這鋪子屋頂漏水、後院長草,可謂破敗不堪,也不指望能好價賣出去。
容筱筱無視衆人暗含嘲諷的目光,忽然靈機一動。
在被塞進轎子綁來陳家的路上,她曾掀開窗簾向外看。時值秋日,漫山遍野的松樹林滿溢清香,而在山路兩側,她看到一個白乎乎軟嘟嘟的小東西,從松針覆蓋中冒出腦袋。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蘑菇美食博主,容筱筱一眼認出,這是松茸。
松茸一般生長在高海拔地區,但隻要環境适宜,其他地方也有它的産地。古人雖食蘑菇,但由于擔心中毒,吃來吃去也隻有熟悉的那幾樣,在這個年代,人們還沒有發現松茸的美味。
一個想法在容筱筱心中冒了頭:如果她可以利用那間鋪子,再憑借自己對蘑菇的了解,便可以延續上輩子的事業,将美食推銷給古人。這樣一來,眼下令她發愁收入問題,豈不是迎刃而解?
容筱筱眼含笑意,對上老太太咄咄逼人的目光,從容道:“您老笃信我不會賺錢,養不起這個孩子。既然如此,不如與我立個賭約——若我能在三天之内,用那荒廢鋪子賺到五貫錢,就放我母子二人走。”
五貫錢,在這個時代相當于五千文銅錢,也相當于半兩黃金。如果用21世紀的人民币計算,大約是兩千五左右。就算是鎮上生意紅火的鋪子,也未必每三天都能賺到五貫錢,更何況一個還沒開張的破爛小鋪。
老太太看她誇下這樣的海口,質疑道:“說得輕巧,若你輸了又怎樣?”
“那就随您心意,我們母子二人就此留在陳家。”
以現在的架勢,今天這頓酒宴高低是辦不成了,老太太索性夾了口菜,半晌沒吭聲。
一旁陳家獨子聽說納妾有戲,滿心雀躍都寫在臉上,勸老太太道:“娘,容家丫頭異想天開,不如順了她的意思,到時她發現賺不到錢,總是要投奔我們陳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