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季玄靜靜跪在墳前,上香,磕頭,覺得此情此景有些說不上的悲涼,仿佛墳頭内外的兩人之間有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将她這個外人完完全全地隔絕了開來。
一炷香的功夫,季玄才撣撣衣袍,起了身。
下路途中,容筱筱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問道:“昨天聽那書童說,你是在縣衙裡當差?”
天色已漸黑,山中松樹遮住了月光。
容筱筱有些怕黑,便将随手帶來的燈籠點上了。雖然身邊有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哥陪着,但她卻完全不了解這個人。年齡、工作、住處,一無所知,除了知道他是個男的,其餘什麼都不好說。這麼一想,她甚至覺得連他的名字都是假的。
季玄望着她的眼眸漆黑如墨。
對于她的提問,他并沒有給她肯定的答複,隻是颔首一般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與其說是回答,更像是敷衍。
容筱筱更加肯定他在騙人。
如果這人真在這麼近的地方謀差事,何苦每年隻回來一次?直覺告訴她,這人應該是從離這裡很遠的地方來的,而且就以他看上去這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要是嘴裡能說出什麼真話,她才會覺得奇怪。
“昨日在陳家,是你遣書童來尋我?”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答案。一家新開業的店鋪,就算生意再好,也不至于這麼快就被縣衙看中,選去招待賓客。定是這位她不知道該叫哥還是叫孩子他叔的人,得知了陳家人的事,才上門為她解了這個難題。
容筱筱看他一副金口難開的模樣,也不期待他說什麼,緊接着又問道:“今日你若住在家中,明日我們是否同去?”縣衙距離鎮上還有一段距離,書童說過,到時候會有人來接她。不過若是他們住在一處,就可以省了再去店鋪接她的麻煩。
“不必,明日一早,安素來接你。”季玄淡淡道。安素想來自然就是那位書童了。
容筱筱問:“你今晚不住這?”
“我還有事。”
容筱筱知道這人不願透露身份,不過她也并不好奇。對容筱筱而言,這不過是個頭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她覺得兩人之間保持些距離是理所應當的。
隻不過……她想到陳家那副耍無賴的嘴臉,有點不放心。
雖然眼下是将他們騙了過去,但日子一久,陳家人見她依舊孤身一人,定會起疑心。到時候季玄不在身邊,他們再來搶人,她又該如何是好?
按理說,她現在可以求季玄将容安帶走照料,但大概是出于私心,容筱筱并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現在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世界上,隻有那個孩子和那間店鋪是屬于她的,其他一切事物對她而言都是陌生,是以她不願将僅剩的溫暖拱手送走。
容筱筱隻猶豫了片刻,便将心中想法說了出來:“季公子能否在家中小住些時日,待那些親戚徹底死了心,倒時再離開?”
松林僻靜,黃橙橙的燈籠在她手裡搖來晃去,映得山路兩側樹影重重,有些可怖。容筱筱不由自主地向季玄身邊靠了靠。後者走在她身側,靜默着仿佛在思索,這個問題似乎的确有些難辦。
“多久?”季玄問。
見他口風松動,容筱筱覺得有戲,笑着道:“既然你就在縣裡當差,住個三五個月,應該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