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筱筱看着姑娘一身淡黃色衣裙,還有内襯露出的淺綠色領邊,不由心道這名字和衣服挺搭,像一顆長了葉子的桔子。
桔葉身體虛弱不堪,腫起來的眼泡看不出睜眼還是閉眼。
容安湊到躺椅前,看着兩人這幅狼狽模樣,心裡大約猜到發生了什麼。
容筱筱去裡屋換上幹淨衣袍,又拿了件自己的衣裙出來,遞給桔葉,讓她去裡面更衣。穿着這身濕漉漉的衣服,早晚要染風寒。
桔葉擡頭看着她手中衣物,卻不接過來,用蚊子般的聲音道:“筱娘,你救我作甚,我已經無顔回家了。”
“有什麼話,你也等換了衣服再說。”容筱筱拉她起來。
待桔葉換好衣服的功夫,容筱筱以讓容安接了一盆熱水,就着臉盆将頭發洗淨,包好。
見桔葉從裡屋出來,容筱筱問:“說罷,究竟為何自尋短見?”
桔葉的回答她果然猜中了一部分,确實和自己那天的話有關。
原來陳家家母中了圓腳鵝膏的毒後,又卧床腹痛數日。待她好轉,從床上爬起來第一件事,便是讓人将桔葉帶到面前,連踢帶踹地狠狠揍了一頓。
發洩完心中的憤怒,老太太撂下一句“陳家不需要這樣的奴婢”便走了。
本以為桔葉會自行收拾東西走人,卻沒想到,這小丫頭清理好了自己的傷口後,不僅沒走,第二天又去市集買了一大筐蘑菇回來,期期艾艾地遞到老太太面前。
一筐蘑菇并非很貴,但對于一個平日裡包吃住的丫鬟來說,已經是半個月的賞錢。
桔葉這樣示好,為的就是繼續留在陳家。
然而老太太怒火攻心,一掌便将這筐蘑菇打翻在地,發抖的手指着桔葉鼻尖,呵斥道:“好啊,誰還敢吃你買來的東西?你看我沒死,想再喂一遍毒不成?非要看我入土你才滿意不成?”
桔葉吓得跌坐在地,不敢吱聲。
先前采到毒蘑菇,的确是她有錯在先。她不該私自藏了陳家給丫鬟發的買菜錢,自己去山上采那些野蘑菇。當時她看到山腳的傘菇與尋常飯菜中的無異,便以為定然無事。現在釀下大錯,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挽回,要做什麼才能獲得陳家的原諒。
如果沒有了陳家這份工作
桔葉連滾帶爬地湊上前,死死抓住老太太裙角,哀求道:“夫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這些蘑菇都是鎮上買的,絕對沒有問題!您讓我留下吧!”
然而不論說什麼都沒有用。
桔葉被兩個小厮架着胳膊,像一塊破布般被丢在陳家大門外。看着門在眼前重重摔上,桔葉嚎哭不止,卻沒有任何人理會她。
容筱筱聽了這些,不知心裡是何滋味。
她心裡在想,若是在陳家酒席上,自己略過丫鬟私吞錢财買菜這一番話不提,會不會桔葉就不會被趕出陳家?
如果她隻說,或許是集市上黑心商人賣的蘑菇有問題,會不會桔葉便可以逃過一劫?
罷了,容筱筱打斷自己的想法。
她扶着額角,心道還是要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這件事說到底,還是桔葉自己做錯了。如果不是她那天剛好在場,陳家誤食下這頓飯的人都難逃此劫。
桔葉兩手攥在腹前,低眉不語。
“你現在是有什麼難處?”容筱筱問。想來被趕出陳家之後,這姑娘就斷了經濟來源,方才那樣自暴自棄,極可能是因為缺錢。
況且她之前這樣鑽空子從陳家偷錢,也不一定是因為貪婪,極可能是有别的急需用錢的地方。
果然,桔葉道:“我娘親病重,而我每月賞錢太少,偷錢是為了給我娘治病。”
容筱筱聽她這樣說,心裡很不是滋味。
曾經那段痛苦的回憶再次席卷而來,想到自己上輩子的媽媽,她心中一陣酸澀。連給親人治病的錢都沒有是多麼痛苦,她自己相當清楚。
“這短時間,我一直在家裡照看娘親,但實在是有心無力,除了看着娘的病越來越重,一點辦法都無。到了前天,甚至斷了米糧,我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也不敢回家。”
“等一下,”容筱筱聽她這樣講,急忙打斷,“你是說,你母親現在還活着。”
桔葉哽咽出聲,點點頭。
容筱筱不由有些生氣。
如果桔葉昨天真的跳江自盡,那麼徒留一個病重的母親在家自生自滅,豈不殘忍?
想到現在青松鎮不知哪個角落,躺着一個三天未進食的女人,容筱筱無法坐視不理。
時間緊迫,她抓起門口的鬥篷裹在身上,對桔葉道:“你家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