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眉頭蹙起,不知她在指什麼。
後面兩人已經前後腳跟進來,安素接過桔葉手中那筐蘑菇,想替她放在食材架上。
而桔葉初來乍到,眼裡有活,知道剛采下來的蘑菇不可直接堆在一起,要在通風處分散擺開。她便又拿了筐子,自行去了後院。
待店中隻剩他們三人,容筱筱下一秒便收了方才裝出的假笑。
她松開季玄的胳膊,退後一步。
季玄也沒想到她翻臉這麼快,見她沒有繼續剛才話題的意思,主動問她:“你說之前何事?”
容筱筱隻是開玩笑随口一提,不過既然他追問,便答道:“你明明在縣衙當差,那天怎的不來見我?”
季玄聞言不動聲色地瞧了安素一眼。
安素聳肩,作無辜狀,道:“少爺,我可沒說過什麼當差。”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去陳家時說的話,辯解道:“我和筱娘說的,似乎是辦事?對,我那天是說少爺最近在縣衙辦事。”
容筱筱也記不清安素最開始說的内容,不過以當時自己的理解,他是那個意思沒錯。之後她幾次在季玄面前提起,也都未遭到否認,她便一直默認了這個事實。
但如今想來也在理。之前她便覺奇怪,若是常年在縣衙當差,不會這麼久不回來看幹娘。
雖然這種猜測被否認了,她卻仍不知道季玄是何身份。容筱筱明白對方有意隐瞞,知趣地不再問,隻是道:“原來設宴那晚你剛巧不在,是我錯怪你了。”
一旁的安素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嘴角翹起。
季玄卻将折扇一收,并未回答。
後門又被推開,桔葉從後院回來拿清潔用的抹布。
看見店中三人站位,桔葉稍顯疑惑,似乎不解容筱筱為何忽然離她夫君這樣遠,看上去很是生疏。
容筱筱見狀,忽然嘴一嘟,斜睨着季玄,嗔怪道:“既然不來見我,那日你又何必說什麼‘明日再見’的話,讓我好等。”
季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能從這樣一張撲克臉上看出情緒,容筱筱竟沒由來地湧起一陣成就感。
桔葉急忙拿了抹布便走。
路過兩人身旁時,這姑娘嘴唇抿起,似在偷笑——原來是小情人在吵架,是她進來的不是時候了。
季玄算是見識了容筱筱這人變臉如翻書的本事,微不可聞地輕笑一聲,待後院門再次關上,偏過頭來與她對視:“拿我取樂,你似乎很愉悅。”
容筱筱眼中帶笑,沒有否認。縱使自己的本意并不是為了拿他尋開心,可見到他這種反應,她的心情不知為何實在很好。
“今日你來此作甚?”她問,“難道為了容安,終于良心發現,願意留下不成?”這段時日,陳家那老太太許是身體仍有不适,未再出門給她添亂。雖說開店很累,但沒了那家倒黴親戚騷擾,她心理上倒是輕松了些。即使沒有這位“夫君”,她也逐漸不似之前那樣擔心和戒備了。
季玄不願與她說笑,道:“即将遠行,所以回到此地,睹物思人罷了。”
“你要走了,”容筱筱聽他這樣說,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你莫不是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如今幹娘不在了,容安雖是他侄子,卻也并不需他養育。這麼想來,澗山縣似乎已和他斷了幹系,着實沒有了每年回來一次的必要。
畢竟古時交通不便,若是路途遙遠,往返定然頗費時日。
容筱筱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她認識這人才不足一個月,縱然有一層異父異母的兄妹關系,卻遠遠談不上親近。但此時想到他要就此離去,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居然莫名感到難過。
他隻是陪她演了幾場假夫妻的戲,她又不是真的嫁給他,實在沒必要太過矯情。
容筱筱把自己這種感受理解為是對他兩度幫助自己的感激。第一次是推薦她去縣衙一展廚藝,打響了蘑菇鋪的名号。第二次則是在那個山中下午,他沒有戳破她那個荒唐的謊言。
她也想要知恩圖報,但得知以後很難再見,所以才會覺得遺憾吧。
容筱筱抛開腦海中這些念頭,從容一笑:“也好,那便有緣再會。”
話音剛落,隻聽一道驚雷炸響!
刹那間,傾盆大雨倏然而至,疾風刮得窗棂哐哐作響,雨聲大作。
安素原本立在一旁許久未發話,此時望着外面天色,時機恰到好處地開了口:“恐怕是走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