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嵇玄”二字,容筱筱忽然有些恍惚。
剛才她并未留意說書人的話,乍一聽,竟以為自己聽到了季玄的名字。
包子鋪老闆見她突然駐足,險些一腦門磕到她脖子上,忙問:“怎麼了,筱娘?”
容筱筱扶住一頭撞上來的老闆,回頭向瓦子内望了一眼,喃喃道:“無事,是我自己耳背,聽錯了。”
真是奇怪,就這麼一小會兒沒見到季玄,怎麼就記挂上這人了,連走在路上都能聽錯。
容筱筱心中笑自己沒用,甩來腦子裡的想法,便要離開。
說書人為了留住觀衆,每次收攤前都要提前為自己接下來的故事做個預告,現在趁大家還沒散去,猶自在桌案前為大家講解虞國皇子的勢力劃分:“中部最富饒的地方,當然是皇帝親自掌管。東部與江國交壤處為太子嵇聞的地盤,西南地帶各皇子分别掌管一小部分。而咱們澗山縣所處的虞國最南部這一片,則為三殿下嵇玄的勢力範圍。”
南部雖然不算富庶,但物産奇特,常生長一些别處見不到的奇珍異果與珍禽猛獸。是以每年,都由三殿下主管朝貢事宜。
瓦子位于西市這條街中央,外面人來人往,甚是繁華。
而就在瓦子對面,一間二層藥鋪小樓上,身着米色長衫的高挑身影側身而立,靜靜俯視着樓下瓦子中熙熙攘攘的人群。
安素在一旁搗藥,聽見下方說書人這番話,也端着藥碗湊了過來,憑欄向下望去:“你還在看筱娘?”
季玄沒有答話,若有所思地看着樓下。
容筱筱剛才聽到“嵇玄”二字時,反應極大,立即回頭去看講話的說書人。
當時他就在不遠處的樓上看着她,心中亦猛地一跳,以為以容筱筱的聰明才智,或許可以猜出自己的身份。
然而,她隻是略微一笑,對身後那位老闆道“聽錯了”。
季玄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輕松模樣,心中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安素将搗好的傷藥塗在季玄手臂上,淺褐色的汁液覆蓋住鮮紅奪目的創口。
藥鋪二樓除了存放藥材外,還提供了專門外客人療傷的落腳處,此時樓上還有幾人,安素壓低聲音道:“她不會是猜出什麼了吧?”
季玄搖頭,目光沉靜如一汪湖水。
……
容筱筱告别包子鋪老闆後,自己回了店鋪。
見到鋪子裡空無一人,料想季玄果然走了。早上陳進那無賴過來鬧了一通,她雖然擔心,但并未開口挽留季玄與她同住一段時日。眼下看來,他這樣一走了之,果然也是不願主動幫她這個忙的。
容筱筱輕輕關上了店門,看着正午暖陽在敞開的院落投下刺目的光線,襯得她身處的陰影愈發晦暗無光。
她歎了口氣,算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以後的日子還長,她必須靠自己把日子過好。
正想着,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停在門後。
木門被扣響。
容筱筱第一反應是警惕,繞到一旁推開窗子,沖外面道:“今日店鋪歇業,客官改日再……”
話沒說完,便見到門外立着的熟悉身影。
“季玄,安素,”容筱筱驚喜道,“你們沒走?”
季玄颔首,目光倒是平靜無波,仿佛他真的隻是簡單出了趟門,逛一趟街便回來。
安素提着兩隻油光水滑的燒雞,沖她笑道:“少爺說想吃燒雞,我們便去街上買了回來,想着一會兒你和桔葉那丫頭采菌子回來一起吃。”
容筱筱開了門,心中忽然湧上一股莫名的雀躍。
方才她看着空蕩無人的店鋪,已經做好了接下來幾個春夏秋冬都見不到這人的打算了。沒想到剛才,他竟然就在身後幾步遠,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正好整以暇地向她的小鋪走過來。
容筱筱其實向來是喜靜不喜鬧的人,但前世她一個人孤零零慣了,現在大概是年歲增長,她開始渴望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共享一日三餐的感覺。
然而,她剛将安素手中燒雞接過來,便聽安素開口道:“筱娘,有個事要告訴你,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容筱筱剛剛揚起來的心情忽然一滞,心想難道他們還是要走,問道:“怎麼了?”
安素聳聳肩,指了指街北的方向,道:“西市臨近北市那邊,開了一家新的蘑菇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