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澈而低沉,這一聲“娘子”似乎叫得十分自然。
雖然他的聲音一貫冷冷的,容筱筱臉上卻忽然有些發燙。
她的右手受了傷,隻有她自己知道。
這是今日在寨子中險些從屋檐上掉落時劃傷的。當時容筱筱拽住了木頭上的那處裂縫,然而鋒利的斷木鋸齒到底還是将她的手指割破了。
方才她推門時,确實用了一下右手。
難道就這片刻的功夫,就被他察覺了?
她與其餘幾人走了一路,都沒有人發現,容筱筱不禁心道,這人的眼睛可真尖。
容安這才注意到,高聲打破屋内的沉靜道:“筱娘,你的手怎麼破了!你們怎麼都受傷了?”
……
坐在床上,看着替自己上藥的季玄,容筱筱不由暗想,難道自己的性格真的不适合裝高冷。
怎麼這人一對她好,她就同意他進來了?
本來想自己一個人進卧室的。
剛才,季玄結果李娘子拿來的傷藥,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不必勞煩,我替娘子上藥”,容筱筱便下意識地給他開了門,還乖乖等他進來才将門關上。
就在幾天之前,她還打定主意不能再對他這麼客氣來着。
真是不争氣啊,容筱筱。
季玄低着頭,将草藥一點點塗在她的指尖,然後扯過一塊幹淨的布條,替她将手指裹住,系好。
整個過程神情專注,長睫下的目光似乎甚為柔和。
将她的手指包好,季玄這才擡眼,仿佛有些不舍道:“好了。”
容筱筱閃電一樣收回手,望着門口,道:“我、我要睡了。”
季玄嗯了一聲,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起身便要走。
“你等一下,”她忽然又道,“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聽她這樣問,他緩緩轉過身,站在床邊,俯視的角度低頭看她:“你手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容筱筱硬生生道:“哦,這個,我不小心劃的。”
季玄輕輕一笑,半晌,才淡淡道:“我也是。”
容筱筱氣憤地擡頭,再也掩飾不住自己對這個人複雜的情緒,直接擡腿向他踢來:“騙人!”
沒想到,季玄反應極快,在她擡腳的瞬間,便伸手一撈,将她的腳腕穩穩抓在了手中。
幸好卧室關了窗,光線很暗,否則容筱筱臉上紅得發燙的樣子便無處遁形了。
她漲紅了臉,試圖将腳抽回來,卻是徒勞,反而重心不穩倒在身後床頭,右手支撐着上半身,勉強撐起頭來與他對視。
見她右手吃力,季玄皺眉道:“小心傷。”
容筱筱幹脆放棄形象,另一隻腳也朝他踹了過去。
然而沒等碰到他的身子,這隻腳腕便也被握住。
容筱筱兩側手肘向後撐在床上,雙腳尴尬地被他抓在半空,卻兇巴巴瞪着他:“你為什麼不告而别!”
季玄眼眸眯起,一瞬不瞬地凝視她。
“問你呢!”容筱筱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更加“兇惡”地道。
其實她心裡清楚,季玄并沒有義務告訴她自己的去向,就算哪天他真的一走了之,不再回來,似乎也和她沒什麼關系。
但正是因為這樣,她心中才十分不好受。
她不想承認自己是在關心他。
從小到大,她其實一直是很愛面子的人,也比周圍的男女都要強。容筱筱可以接受被人诋毀、嫉妒,甚至惡言相向,但卻不能接受她想要引起注意的人将她看得不重要。
就像這次,明明自己主動說了那些話,心中正是七上八下的時候,他居然就這樣撇下她走掉。
說到底,她想要的或許隻是他可以一直圍着自己轉吧。
而不是突然離開,将她的心神都一并牽走。
這樣的自己,讓容筱筱感到有些氣餒。
季玄沉默地望着她,忽然俯下身,将她的腳腕按至床邊,随後欺身上前,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
突然靠近的距離,令容筱筱忽然不敢呼吸,卻能清楚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逼近。
她向後挪了挪,直到頭撞到牆上,退無可退。
季玄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伸手将她的後腦扶住。
床帳掩住了本就所剩無幾的光線,黑暗中,容筱筱幾乎能聽見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季玄的嗓音似乎更啞了些,在濃烈灼人的寂靜中,輕聲開口:“你這幅樣子,不止怪我不辭而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