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等宮中秘辛,容筱筱很難維持淡定。
她怔了怔,望着嵇玄,一雙眼在昏暗的馬車中顯得明亮異常。
“那……容安?”她問道。
既然容安的父親是太子,那麼容安豈不是……皇太孫?是皇孫還是皇太孫,容筱筱不太确定。她對古代皇家的這些稱号并不十分熟悉,隻記得似乎太子的嫡長子是皇太孫,其他兒子統稱皇孫。
嵇玄颔首道:“容安是太子目前唯一的兒子。”
容筱筱深吸一口氣,企圖讓自己看上去不要這般驚訝。
既然這樣,也不由糾結什麼皇孫還是皇太孫的問題了。不管怎麼說,容安都是未來極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人,孩子的地位頓時擡高到了自己沒有想過的高度。
很難想象,自己居然一直養着這般金貴的一個孩子。
馬車搖搖晃晃,吱呀聲中,兩人都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嵇玄又道:“容安年紀尚小,對他來說,還是不要太早知道此事為妙,對此你意下如何?”
此等身世并非小事,若是一個人知道自己生下來就擁有和常人不同的地位,定然欣喜萬分。但這也意味着,這人以後的生活以及與人相處的方式也會随之改變。若是在性格尚未定型時,就過早地在内心改變了自己的定位,或許并非好事。
容筱筱自然也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嵇玄端起茶杯,待了片刻,卻沒有等到她的回答。
熱氣氤氲中,他擡眼看她。
隻見容筱筱表情有些難以描述。
嵇玄挑眉:“怎麼了?”
容筱筱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她從懷中掏出手帕,遮住口鼻,又連打了好幾個,才漸漸消停下來。
前幾日的風寒還未好,現在出門在外,路上透了風,容筱筱覺得自己的感冒似乎更重了。
嵇玄見狀,立即解下自己狐裘領口的系帶。
容筱筱擺擺手:“不妨事。”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驚呼聲。
一陣木頭碰撞聲響起,随即而來的是石塊滾落山崖的聲響,有人大喊:“快拉緊!不要讓車掉下去!”
安素将馬車停下,躍下車道:“殿下,後面有車卡在崖邊了,我去幫一下。”說罷他便奔了過去,和拉車的小厮一同拽住馬車的橫欄,阻止車繼續向懸崖滑落。
容筱筱聽聞,趕忙要出去看。
剛掀開門簾,忽然一件大衣披在了自己身上。
嵇玄脫下狐裘,将她整個人罩了起來,這才扶着她一起出了馬車。
全身頓時暖和了起來。狐裘帶着嵇玄的體溫,還有他身上獨有的清香味道。
然而容筱筱現在無暇分神管這些,她向山崖望去,隻見一輛運送松露的馬車挂在懸崖處,右側的後輪已經懸空——七八個小厮死命拉着馬車轅木,卻隻能防止車下滑,無法将其拉上來。
松露裝了兩輛馬車,這是其中一輛。
姑娘們和陳家老爺站在一旁,皆大驚失色。若是這輛車落下懸崖,定要誤了朝貢之事。
陳家老爺在一旁指揮小厮們:“一起用力!使勁!”
然而小厮們已經拼盡了全力,也無法将碩大的馬車拽上來。
懸崖下方,雲霧缭繞,深不見底。山路另一側則是樹林,枝丫橫斜,青翠茂密。
衆人站在半山腰的土路上,一時間都不知所措。
安素見到嵇玄下車,急忙道:“殿下,這山崖邊皆是尖銳礫石,若是強行拉扯,恐怕馬車會散架。”
容筱筱低頭去看,果然如此。
嵇玄凝眸思索後,果斷道:“先将車内的松露搬出,再想辦法。”
然而,馬車已經因為重量過重而搖搖欲墜,現在這種情況,靠近車輛已是危險,更别說讓一個大活人登上半挂在懸崖上的車内,将松露拿出來了。
容筱筱身子骨較瘦,自然比周圍的男人們合适,于是主動請纓:“我來。”
嵇玄皺眉看着她,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姑娘們看到筱娘要上車,吓了一跳,紛紛想要阻止她以身涉險。
桔葉怕得要命,上前拉住容筱筱的袖口:“筱娘,這車已經不穩,你若是上去,萬一和馬車一起摔下懸崖可怎麼辦!”
容筱筱扯出笑來:“反正也是有人要做的,這個關口,與其說這些不發财的話,不如為我助威鼓勁。”
說罷,她轉而向一旁小厮們道:“幫我抓穩了。”
嵇玄想要阻止,但她已經竄上了車。
松露是按箱盛裝的,這輛車内,共有兩箱。
容筱筱小心翼翼地踏上馬車,盡量将自己的重心向山路的方向倒,逼迫自己不要向下望。
她知道,此時自己腳下就是萬丈深淵,若是馬車稍有不慎向下一滑,她很可能就上不來了。
容筱筱不敢停留,抓住一箱松露便要向外搬。
然而箱子一動,腳下馬車的木頭便發出瘆人的吱嘎聲。
車外,小厮們一邊用力拉車,一邊催促道:“筱娘,快回來!馬車受不住了!”
容筱筱一個多餘動作都無,身姿靈巧,用力将箱子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