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天來問診看他情況的家入硝子,
已經不會有人每天都來擾他的清淨。
乙骨憂太被他派去調查殘穢和處理後續,伏黑惠被附身後精神受損嚴重,還躺在家入硝子的病房裡乖乖接受治療,虎杖悠仁和歸來的釘崎野薔薇忙着每天的任務和修養透支嚴重的身體。
學生們都被他若有若無地支開,保持着忙碌但不會疲憊,也不會有空閑關心他這個傷員的境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直到,在河邊等來了一隻渾身濕透的小貓。
“隻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五條悟】輕咳了兩聲,被扶進了鋪好被褥的床上。
他拉着被子,隻露出一對有些黯淡的藍色眼睛,偷偷地看着五條悟,“有什麼想問的嗎?”
他居然看起來還有幾分期待,就像真的覺得五條悟會問出什麼重點問題一樣。
是擔當教師對班級裡最好的學生的期待。
【五條悟】往旁邊挪了挪,給五條悟留了半個身子的地方。
白發少女坐在他身邊,有些苦惱地托着下巴,試探着開口,“如果問你傑的事情,你會告訴我嗎?”
【五條悟】期待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快速恢複了平靜,“我覺得這個沒什麼好說的啦。”
他直直地看着天花闆,這段時間他看這塊牆壁看得真是有些膩味了。
“傑比我們都早的死掉了。”
他不想訴說他們之間那些必然的思維分歧,隻能告訴他那個令人難過的事實。
“英年早逝嗎,”五條悟也有些怔愣,又有些訝然,“他哪有那麼脆弱,誰能殺得了傑啊。”
所以,是我殺的。
【五條悟】苦笑了一下,決定不把細節告訴還年輕的自己。
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也沒人能夠殺死夏油傑了。
“再問點别的嘛,”他撒嬌似地拉長了聲音,成熟又帶着些許沙啞的聲音輕柔得像棉花糖,“不會你隻想問那家夥吧。”
“我的世界不一定和你的情況一樣,”五條悟湊近了他的臉,注視着那些礙眼的疤痕,“到這個世界之前,我曾經親手解決了一個變成咒靈的五條悟。”
啊?
【五條悟】看起來都有些迷茫了,他完全想象不到有任何人能詛咒自己。
他也不像是會死在非咒力情況下的人吧。
“具體的情況解釋起來很麻煩,總之我得到了他的記憶,隻不過是删減版。”
五條悟歪了歪頭,“他的經曆大概也跟你有區别吧,我覺得我們是三條不一樣的平行宇宙走向。”
雖然他現在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得到咒靈五條悟的記憶,也許是相同靈魂之間的吸引之類的。
總之太過難以理解,他也不太想去思考探究。
“我更想聽聽你有什麼建議,”五條悟戳了戳年長自己的臉頰,特意避開了那些傷疤的部分。
“夏天多注意一下傑,不要讓他一個人去深山老林做任務,遇到頭上有縫合線的人最好直接殺掉,雖然我不推薦,但是在必要的緊急情況下最好先把總務部的老橘子們全部處理掉。”
【五條悟】倒豆子般地說了一大堆,提到這個他就很有精神了。
畢竟是前輩的忠告嘛。
五條悟努力地理解着,但又感覺自己不太懂。
“傑會被深山老林的人販子拐賣嗎,”他吐槽着,腦子裡閃過了那個古怪的醫師的樣子,“頭上有縫合線的家夥,我好像真的遇到過,他好像現在在醫務部做醫師。”
原來在那個時候,羂索就已經潛入到離他們那麼近的地方了嗎。
【五條悟】暗暗心驚。
“我倒是派人監視他的動向了,那家夥老是用奇怪的眼光看傑和硝子,他不會就是那個在深山老林裡拐賣傑的人販子吧……”
對上年長自己微妙的眼神,五條悟不由得做出了奇妙的猜想。
夏油傑看起來是會被人拐賣的傻子嗎。
【五條悟】沉默地想着,覺得還是不戳破這件事比較好,說不定會起什麼奇怪的作用呢。
反正羂索四處偷人家屍體,跟人販子也沒什麼區别吧。
要是能早點把那家夥鏟除掉,或許所有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他淡淡地歎了口氣。
【五條悟】想要再說些什麼,又難以自制地嗆咳起來,一股股血液從嘴邊溢出。
他今天的運動量可能已經超标了,年長的白發男人平淡地想着。
真不想接受自己變得這麼脆弱的事實啊。
五條悟有些驚慌地遞上手帕,看到傷口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另一個自己咳血又是另一種情況。
這很可怕。
明知道這個年長的自己已經十分虛弱,但真的觸碰到對方咳出的溫熱的血液的時候,又是另一種感受了。
“你會死嗎,五條先生?”
五條悟的聲音有些迷茫,他似乎一直在被所有人提醒,他的未來并非坦途,仿佛總是圍繞着迷霧中不可避免的歸宿,死亡。
【五條悟】抓着被鮮血浸透的手帕,有些無可奈何地笑笑。
人都會死的,即使是我們,也是一樣的。
你會在注視了無數無能為力的死亡之後,背負着所有人的命運,走向自己的末路。
“會,”他望着天花闆,擡手摸了摸年輕人的臉龐,滿眼疲憊,“你和我都是人類。”
感受不到自己與那股力量之間拉鋸戰的結束,他也看不到自己的結局。
歸根到底,我們并非神明,隻是最無力的人類罷了。
面對命運的時候,甚至都無力做任何抗争。
不過,
還有希望。
未曾經曆一切的你,就是希望。
年長者的手指輕輕地摩擦着五條悟的臉頰,讓那份白皙上增添了些指尖上的血色。
“五條悟,”
他表情鄭重,仿佛許諾生命,
“你要戰勝必然面對的死亡,活下去。”
那話語,像一個詛咒。
五條悟不會死,即使命運千方百計地殺死你我。
我們終将戰勝命運。
人偶終将掙脫束縛的絲線,獲得自己的未來。
我将化作塵埃,構成你。
他百般憐愛地撫摸着尚且年輕而未經曆任何的柔軟臉頰,輕輕地觸碰着那對熠熠生輝的眼睛。
未曾被命運折斷脊梁的我啊,
你必将結束這漫長的戰鬥,
獲得我們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