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禾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句話的道理,一個男人對女人說出這番話,哪怕是善意的、磊落的,也很難不讓人心生疑慮。
“其實不用,我……”
話音未完,賀徵朝又問:“我知道這附近有影棚,你在那裡工作?”
拍攝基地占據大片地,還有着顯眼的地标,他能知道稱不上多新鮮,況且她脖子上還挂着工牌。溫知禾“嗯”了聲。
經理也注意到她的工牌,見縫插針地讪笑着補充:“溫小姐所在的劇組,大部分員工藝人都住在這兒,通勤也方便不是。”
溫知禾不知該怎麼回答,雖然他說得沒錯,可她必須拒絕:“先生,坦白說我确實沒有多餘的預算支付費用,而且我也不想白白借您的人情。”
賀徵朝深表理解地點了下頭:“人情可以借,預算是多少就支付多少,這樣,能接受嗎?”
他的話語依舊妥善平和,眉眼壓得極低:“今夜太晚,況且再遇難得,還望溫小姐接受。”
二月底的泠州雨天濕冷,她沒被淋成落湯雞,但也沒體面到哪裡去,杵在這裡吹風凍感冒也不是事。
溫知禾硬着頭皮同他進酒店,經理很會來事,馬上就讓侍者過來送條毛毯披到她身上。溫知禾裹着毛毯又看眼打車記錄,确實無人接單,觀測天氣預報,這場雨還會連續下到明早。
走到前台,賀徵朝率先發話:“請給這位小姐最好的套間。”
溫知禾愣了下,實在不解眼前的男人究竟是因為事而如此慷慨大方。
入住手續辦理得很順利,隻需她出示一下證件,前台就将房卡挪到眼前:“你好女士,這是您的房卡,您的房間在45樓4512号門,祝您入住愉快。”
房卡被賀徵朝夾在兩指間遞來,他的手指修長幹淨,骨節分明,指間的黑色房卡鍍了層金,看着就貴。
事實上也确實昂貴,畢竟是頂層的豪華套間。這裡距離片場近,而且明天還能直接下樓接人……溫知禾沒出息地心動了,在接過房卡之前,象征性地說了句客套話:“賀先生,如果您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可以随時找我。”
賀徵朝颔首,紳士地哼笑一息,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但也清淺地應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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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上房卡,套間的壁燈驟然亮起,這裡的住宿條件遠比她和其他工作人員同租的民宿要好太多,不,應該是好一萬倍。
拉開簾子,溫知禾看到不遠處的繁華都市,縱橫交錯的街道如一張蛛網,閃爍着明亮的霓虹燈,很漂亮。
她承認自己是有那麼些頭腦發熱,輕而易舉地接納了他人沒由來的善意。可是今天過得實在太糟糕,她忍不住将這次的機遇當做某種饋贈。
想到今早扔掉的卡片,溫知禾有些後悔沒有留存下來,不過即便不扔,上方模糊的字迹也根本沒有用處,之後她再找機會把剩餘費用還給那位先生。
明天是特殊的日子,是她四年一次的生日,她的二十歲。
溫知禾跪坐在沙發上,鄭重其事地将十指交扣抵在下巴前。眼前通明的燈火,她且當是生日蠟燭,眼睛一閉一睜,許下心願。
希望她的夢想永不暗淡,就像泠州的夜晚。
禮畢,溫知禾打算去洗個熱水澡,身上的衣服還不算腥臭,晾幹了明早還能穿。
她是這麼想,剛要去浴室,門外傳來鈴聲。
擰門一看,是一位推着餐車的禮賓,笑容明媚:“溫小姐,生日快樂。”
溫知禾稍怔:“啊……謝謝,這是?”
餐盤蓋掀起,赫然是塊黑絲絨蛋糕,也許是考慮到夜裡不宜進食過多,這份蛋糕僅四寸。但格外細緻的布置,不難看出酒店的用心。
溫知禾本以為是酒店的準備,直到侍者解釋:“這是賀先生為您準備的蛋糕,這是禮物。”
她提起标有大牌LOGO的紙袋,放到一側的沙發上。
溫知禾更震驚:“還有禮物?”
溫知禾收不下這份禮,但侍者的回應滴水不漏,她也不好為難人家。
等人走後,溫知禾瞄了眼紙袋,心裡不自覺犯嘀咕。賀徵朝對她未免也太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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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七點整,溫知禾提前下樓來到酒店大廳接人,接應的演員遠比想象中要好伺候,去片場前對方還額外送了她一小盒巧克力,雖然不算多貴重,但這是溫知禾頭回在這份工作上感覺到人情味。
在盥洗台前洗把臉,溫知禾紮起短馬尾重新把鴨舌帽戴好,她剛要抽紙擦手,就接到曹澤打來的電話。
“知禾,你現在在哪兒,來了嗎?”電話接聽後,曹澤的語氣莫名平和。
溫知禾還以為他在催,小跑一段勻口氣:“快了,馬上到,我剛接人回來。”
“沒事兒不急。”曹澤略一停頓:“你今天不用來了。”
溫知禾步子漸慢,餘光瞥見旁側有人搬器材經過,找了處不擋道的牆角,她剛要問為什麼,耳邊隻剩挂斷的忙音。
放下手機看屏幕,确認是被挂斷,溫知禾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還沒走幾步路,曹澤又打電話過來,這次算是印證了預感:“你人來了是吧,那你把工牌拿給我。”
溫知禾眉頭蹙起,抓緊時間問:“師父,為什麼要我的工牌啊,是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