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她并不沉默,是個勤奮好學的學生,所以她立即發問:“……隻是這樣嗎?”
“嗯。”賀徵朝很輕地應了聲:“還是說你有别的想法?”
她怎麼可能有。
溫知禾心底戚戚,溫吞道:“我知道了,我現在去換。”
她正打算走,賀徵朝又發話:“這次是初犯,我不給你記着,下次你再忘,我難保不會罰你。”
這番話讓溫知禾毛骨悚然,她頓然又看向他,跟見了猛禽似的。
賀徵朝眼底帶笑,淡聲說:“罰你換完再吃飯。”
以溫知禾對他的認知,他所說的懲罰,不該隻有這麼簡單。可她還能怎麼辦,再問下去又能探究出什麼?無非自找死路。
衣帽間雖然未滿,但充盈了一面牆,琳琅滿目得足夠她眼花缭亂。随手提取一件衣服的吊牌,都是她打零工三個月都買不起的。有她随便買的行頭,更多的像是賀徵朝讓人給準備的。
……大意了,她就不該用零花錢買那些有的沒的。
說真的,那間老破小除了她的珍藏品,根本沒什麼值得貨拉拉托運過來,果真應了賀徵朝那句話,她人來了就行。
夜已深,她完全可以換套睡衣。溫知禾挑了挑,發現這裡确實有一格子是睡衣,但款式……未免太單薄了些。
這也是他挑的?
溫知禾毅然略過,如避蛇蠍。
挑好衣服了,最簡單的小黑裙。溫知禾邊換邊思忖,賀徵朝今晚不會真的要留宿在這兒吧。
“嘶……”
褪去修身牛仔褲,昨夜貼在膝蓋處的敷貼開了膠,終止她一切胡思亂想。
這裡沒有新的敷貼可以替換,而她又不知醫療箱在哪裡,隻能随意用手捋平。
拉開衣帽間的門,溫知禾看到賀徵朝仍舊坐在那兒,走過去時不自覺地扥了扥裙擺。
“坐。”賀徵朝淡聲示意,狹長的雙眼定在她膝蓋處:“腿上這是什麼時候傷的?”
創口不小,他能注意到也在所難免。
溫知禾坐在他跟前,兩手抵着裙,随口一答:“前兩天。”
“怎麼傷的?”他又問。
溫知禾沒再應付:“……雨天踩空階梯摔傷的。”
賀徵朝略一颔首,目光轉而落在她臉上,眉梢輕挑:“在泠州?”
溫知禾很短很淡地“嗯”了聲。
賀徵朝輕歎:“這麼不小心。”
“筆在你那兒,沒什麼問題自個兒簽。”
他說罷起身越過她。
溫知禾有些不解地回望,就見他走到内屋卧室。
小客廳與内屋并不隔音,溫知禾聽到他撥通内線,讓人把醫療箱拿來。
聽到對方在做什麼對她而言并不是好事,畢竟她還得裝作沒聽見。溫知禾低頭,看着這份她夢寐以求的合同,她竟然有些出神。
至于麼,不就是讓人拿個醫療箱。
溫知禾第二次從頭看這份合同,後方又傳來敲門聲。
賀徵朝去開門,将醫療箱放到圓桌上,掀開箱子,各類藥物醫用品一應俱全。
溫知禾捱過合同瞄了一眼,緊接着,在她看不見的視線裡,賀徵朝以手碰了碰她的腿側,不鹹不淡說了句:“腿敞開些,沖着我。”
他這話一出,溫知禾差點沒揉皺合同紙,不容分說的下瞬,賀徵朝單膝半跪在她跟前,掰開酒精棉簽,拿沾濕的棉頭在她膝蓋處打轉。
“賀先生,我自己來就行……”她輕輕出聲。
賀徵朝低眉垂眼,莫名有些專注,聲音偏淡:“叫我什麼?”
還能叫什麼?總不能是老公吧。
溫知禾頓時沒了說話的欲望,予以沉默,任由他作為。
賀徵朝并未為難她,仿佛那句不鹹不淡的問話隻是在堵住她的嘴,他總是如此,在讓人難為情的水平線反複沉溺。
傷口在慢慢愈合,酒精的浸潤并不會太疼,隻是有些癢。
溫知禾有意識地松開揉皺紙張的手,但手心止不住地涔涔冒汗。她沒心思看合同,時不時瞥看膝前的男人,注意到賀徵朝的尾指戴有一枚銀色戒指,樸素得不起眼。
稍作琢磨,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代表不婚吧?
膝蓋的擦傷不難處理,很快就作封口。
賀徵朝略一起身,将棉簽扔進紙簍裡。
溫知禾收回視線,假模假式地翻開第二頁。
“這兒的淤青,還疼不疼?”
他發話,拇指捱過左膝,稍作用力。
溫知禾背脊驟然挺直,放下合同,一雙淺棕的雙眼又懵又不理解地望着他。
她低下頭,才發現自己左膝不知何時腫了一片淤青。這絕不是之前留下的,應該是她上車時候一不小心撞到的。
“看來是還疼。”賀徵朝端詳她的面龐,平靜地自答。
他的大掌完全覆蓋在腿窩側,按壓撫摩。
溫知禾倒吸一口氣,雙腿不自覺地并攏,眼角都要逼出眼淚了。
好疼……
他在做什麼?
賀徵朝似乎并不意外,按揉的力度也不減,反而将她彈起的腿往下抵,僅擡眼睇她:“疼?”
怎麼可能不疼?
溫知禾很想這樣反嗆他,但她有預感,倘若真這麼說,賀徵朝也不會收斂。
賀徵朝看她漲紅的面頰,心底覺好笑:“忍得了?”
溫知禾不想回答,雙唇緊抿着還下撇。
“回答我,知禾。”賀徵朝緊緊注視她的雙眼,低沉道。
溫知禾輕微地籲氣:“忍得了。”
賀徵朝不鹹不淡:“好,我幫你把這兒揉開。”
習慣了力度,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但溫知禾總覺得……很不自在。這太過暧昧,即便他們現在稱得上是夫妻。而且,賀徵朝也不像會降尊纡貴做這種事的人。
除非他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點,膝前的男人倏地發話:“和我說說,今天都做了什麼。”
賀徵朝慢慢站起身,嗓音溫和低緩。
高大的身影将她籠罩,攫取鼻息間的空氣,溫知禾大腦供氧不足,呼吸有些滞澀。
她怔怔地望着男人,雙唇微張,不知道該說什麼。
相顧無言須臾,賀徵朝起身理了理領帶結,淡道:“以後有什麼事兒,要和我說。”
“合同哪兒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問我。”他伸手,意有所指地捋平合同紙的撾角。
溫知禾默了默,片刻後思緒回籠,搖頭說:“看得懂,我覺得沒問題。”
起草的電子版初稿她已經看過了,和最終版本大差不差,甚至,賀徵朝還在合同裡進行了額外加碼。例,表現良好的情況下,每月的信用卡額度可以上調,最高可達千萬。
一份贈與書,一份“工作”合同,每一條條例都分外誘人,那些龐大的一連串金額,看得她都要認不得數字了。
因為這些,剛才的微妙氛圍她暫且可以抛諸腦後,反正賀徵朝又沒怎麼着她。
溫知禾乖乖在每個地方落下款,簽完最後一個字,她擡頭問,有些遲疑:“那我們明天要去民政局嗎?”
“不需要。”賀徵朝語氣稀松,雙眼漆黑深邃,“不是真結,這證也沒必要領。”
“省得離婚還麻煩。”